第一百五十二章 醫聖下山

武當派，偏殿。

秋雪魅坐在床邊，看著面色蒼白的蕭澄雪，伸手搭在對方的手腕，「澄雪，回春之術消耗巨大，純陽丹……」

蕭澄雪知道秋雪魅是在擔心她的身體，打起精神微笑道：「秋姐，你放心，我可是醫聖傳人，怎會不知道其中道理呢？」

秋雪魅看出蕭澄雪眼神中的堅定，自知已然勸不住，便開始為她調理氣機，幫助她儘快恢復。

而此時的大殿中，清風道人等人正在商議純陽丹一事。

「輕峰小子，你們身份特殊，江湖瑣事不便插手，這幾天就留在武當坐鎮吧。」

清風道人說罷，見葉輕峰和軍方的代表面色凝重，但也沒有提出異議，便接著說道：「純陽丹所需藥材，我武當有一部分，剩下的一些大多可以在江湖中或者世俗尋到，所以各位務必要儘力而為，儘早收集帶回這裡，明白嗎？」

身為新晉聖人，清風道人自然不用和在場的後輩客氣，語氣中直接帶著命令的意味，當然，這一點主要是針對塞爾的。

「哼！」塞爾知道清風道人的意思，但現下蕭沐的事情更加重要，便也沒說什麼。

見塞爾的反應，清風道人微微點頭，「你是塞爾吧？我聽蕭小子提起過你，如果此次蕭小子平安，老夫會親自傳你太極之道。」

清風道人顯然知道打一棒給顆糖的道理，這番話說完，塞爾果然雙眼放光。

「然後就是麒麟血和九葉花……」清風道人似乎感應到什麼，話音一頓，瞥了一眼偏殿，又接著道：「傳聞南方南家有一株存留，可不計代價與之交易，所需盡可提我武當或者聖師大人之名作為保證，如此或許可以簡單些。」

「麒麟血的話，就拜託道家道子了。」清風道人看向李墨問，眼神意味深長，似乎看透了表象，讓李墨問神情一怔。

李墨問輕輕點頭，「清風聖人，麒麟血大可放心。」話音剛落，他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眼神格外凌厲，周身的氣質也隨之發生了改變。

塞爾詫異地看向李墨問，隨後戰意洶湧，引得眾人側目，然而就在眾人準備攔住他時，他渾身宛若猛獸的狂野戰意突然消失，場中再次回歸平靜。

清風道人也因此感到驚訝，對著塞爾微微點頭。

對於戰意的控制可以做到收發自如，這一點已經可以達到修鍊太極的門檻了。

這場商議並沒有持續太久，在商議完眾人所負責藥材的範圍后，就紛紛開展了行動，時間有限，容不得怠慢。

而眾人離開武當開始動用力量尋找藥材之後，清風道人便獨自一人來到偏殿，秋雪魅正守在房門前，見是清風道人，便沒有阻攔，側身讓其看到房中情況。

當清風道人看到靜坐在床上看著蕭澄雪的那道身影后，心中的震驚已不足以用驚濤駭浪來形容了！哪怕他之前就已經感知到對方的氣息。

「醫聖大人，您竟然親自來了？」

清風道人雖然已經晉陞聖人，但在這道身影面前依然不敢託大，態度恭敬，行禮之後方才開口。

「小清風？」那道身影沒有轉身，即便身後站著的是武當前任掌門，如今的新晉聖人。

「是。」清風道人再次行禮才邁入房中，輕聲詢問蕭澄雪的狀況。

「無妨，你無需擔憂。」那道身影緩緩轉身，露出真容。

赫然是一位風韻猶存的婦人，烏髮盤髻，五官精緻，雙目有神，皮膚光滑幾乎吹彈可破，身上寬大的灰色長袍遮不住其窈窕的身姿，靠近又可嗅到其身上瀰漫著的濃郁葯香。

這就是江湖中聞名已久的醫聖——木錦卿。

傳聞木錦卿祖上乃是葯仙穀穀主傳人，因此其所在的木家又被江湖中人稱為葯仙世家，而木錦卿便是如今木家的絕對話事人，因此除「醫聖」之名之外，她也被人稱為「葯仙」。

自葯仙谷被歷史長河淹沒之後，木家便成為了江湖中唯一一個單獨以醫之道傳承的勢力，整座江湖歷經千百年歲月，木家早已在江湖中根深蒂固，其在醫之道的地位早已無法撼動，而作為當代醫仙的木錦卿的地位可想而知。

當然，木家有如今地位也不只是它的醫之道傳承有多強大，而是木家的一條祖訓：「凡木家子孫，需行醫餘二十年，救治余萬人者方可入木家家譜，入族堂！違者，誅無赦！」

這是木家祖訓，也是當年的葯仙谷祖訓。

千百年來，時間長河淹沒了許多東西，唯獨這一點始終不曾被人遺忘，凡木家子弟皆會在醫之道小有所成后入世行醫，懸壺濟世，即便在達到祖訓標準后也還是有人留在世俗行醫，貫徹醫之道的真義。

當然，木家人行醫也並非沒有門檻，他們行醫的標準有四：「為富不仁者不救，為官不思百姓者不救，為人不孝者不救，好為惡者不救。」

有了這些祖訓和鐵則作為木家的立身之本，這才讓木家徘徊於出世和入世的邊界，地位鞏固，難以撼動。

木錦卿雖為當代木家話事人，其醫術自然絕頂，堪比天人。

但木錦卿本人卻很少在江湖走動，只有傳聞她曾與聖師成親，與聖師在天山隱居，許久不曾入世。

而現在她突然出現在武當，這才讓清風道人震驚不已。

至於清風道人身為聖人還對木錦卿那般恭敬，很簡單的道理，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受傷，總有依賴木家的時候，而且千百年來，木家身後早已有著無數勢力跟隨，誰也不願去招惹去捅這樣的一個馬蜂窩。更別說身為如今醫道領頭人的醫聖了，她雖是醫者，也是毒師，且都是最頂尖的水準，如果惹到她，就可以說是預定了一張去陰曹地府的車票，什麼時候放行，全憑這位醫聖大人做主。

所以江湖中有傳言，聖師一怒，十死無生，醫聖一笑，生死難料。

醫聖的手段，即便是聖師大人也難以預料。

這邊的清風道人得到木錦卿的回復，也鬆了口氣。

木錦卿接過秋雪魅端來的香茗，輕笑道：「小清風，你可知我家小沐沐的重要性？」

「這……」看到木錦卿嘴角的笑意，清風道人渾身一震，背後不禁冷汗直流，立刻挺直身子，低下頭，一副小孩子犯錯的模樣。他如今雖然晉陞聖境，但還是感覺到木錦卿帶來的壓迫感絲毫不減當年。

這種情景十分詭異，一邊是風韻猶存的美婦端著香茗坐在椅子上，一邊是鬚髮花白，臉上儘是滄桑的老者低頭認錯，這樣的畫面如果讓外人看到，定會引起不小的議論。

而作為唯一觀眾秋雪魅卻覺得很正常，因為木錦卿雖然看似三四十歲的年紀，但實際上是和聖師大人一個時代的人，她和聖師大人的年齡早已無從考究，是真正的活著的歷史。

「是我的疏忽，我……認錯。」清風道人這句話說完，彷彿泄了氣的氣球一樣，整個人幾乎要癱倒在地。

木錦卿放下茶盅，沒有去看清風道人，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雪魅，你帶我去看看小沐沐。」

「是。」秋雪魅應聲道，然後在前面引路，和木錦卿一起向著蕭沐的房間走去。

等到木錦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清風道人才重重地鬆了口氣，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之前被木錦卿捧在手心的茶盅竟然在他的眼前突然化作粉末，而其中剩下的茶水竟然消失了！

這詭異的一幕又讓清風道人的額頭上滲出冷汗，連忙逃也似的離開房間，離開的時候也不忘點上一柱安神香，然後把門帶上。

另一邊，秋雪魅領著木錦卿來到蕭沐的房間，當木錦卿看到蕭沐一瞬間，明亮的雙眸便被水汽籠罩，她來到蕭沐的床邊，伸手擦著蕭沐額頭因為痛苦而滲出汗珠，「我可憐的小沐沐啊，他才剛剛尋到親人，他的道路正要開始，怎麼就遭遇這般磨難呢？」

秋雪魅也是雙目淚光，見到這一幕她不禁轉過身去，害怕自己止不住眼淚。

「是……老太婆嗎？」蕭沐似乎感覺到木錦卿的到來，他忍著經脈紊亂所帶來的劇痛緩緩睜開眼睛，聲音顫抖地說道。

「臭小子，老娘好歹照顧你那麼多年，嘴裡怎麼還聽不到一句好聽的。」木錦卿見蕭沐睜眼，聽到蕭沐對自己的稱呼，不由笑罵道。

「咳咳……」蕭沐現在還太過虛弱，只一句話就好像用盡了他的力氣。

「老太婆，你……哭了？」蕭沐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這種異樣引起了木錦卿的注意。

木錦卿一邊去探查蕭沐脈象，一邊回道：「老娘沒哭，老娘怎麼會因為你這個小混蛋哭呢？你和那個老混蛋一樣，就會讓我擔心。」

嘴上說著沒哭，可當她仔細檢查蕭沐脈象的時候，她還是沒止住眼淚落下，蕭沐的眼睛因為經脈的原因，已經看不見了。

木錦卿隱居多年，和葉老爺子的兩個子嗣又接連夭折，所以在葉老爺子把幼小的蕭沐和蕭澄雪帶回天山的時候就把他們二人看做自己孩子照顧，無微不至。

每一次小蕭沐跟隨葉老爺子下山她都像一個母親看著出遠門的孩子目送，當小蕭沐帶著一身傷勢回來后心疼不已，和葉老爺子爭吵不休。

後來年僅十幾歲的蕭沐被葉老爺子安排出國更是讓她這位「母親」和葉老爺子發了好長時間的脾氣。

當蕭沐回國后，葉老爺子不準蕭沐回山，又讓木錦卿遲遲見不到孩子，只能通過葉老爺子去了解蕭沐的近況。

當她聽到蕭沐中毒的消息，她也會和母親一樣痛苦擔憂，當她聽到蕭沐找到親人的消息，她也會替蕭沐感到高興，同時也會有害怕，害怕蕭沐不會回到她身邊，害怕再也見不到蕭沐。

她不是一個不識大局的人，她知道蕭沐的身上背負著什麼，命運一事雖然玄妙，但依然壓的人無法反抗，所以她一直沒有要主動去見蕭沐，而是任由葉老爺子的安排讓蕭沐儘快成長。

可如今看到蕭沐奄奄一息的模樣，她還是止不住心頭的哀傷，忍不住的心痛。

這可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啊！

雖然她知道蕭澄雪和清風道人打算煉製純陽丹醫治蕭沐，但純陽丹是否奏效並沒有人知道，就算是她也知道這是一場豪賭。

百息香實在太過狠辣，就算她是葯仙也沒有真正破解其中奧妙，無法從根本解毒。

如果純陽丹的藥力無法解除百息香的毒力，二者在蕭沐體內相撞，那樣只會讓蕭沐走的更加痛苦。

木錦卿忍著心疼勸慰著蕭沐：「小沐沐乖，我來了，你就一定不會有事，知道嗎？」

蕭沐聞言一笑，雖然他的笑容因為痛苦有些扭曲，他說：「老媽，我知道自己……情況如何。」

木錦卿聽到蕭沐的話，她連忙轉過身，蕭沐這聲「媽」，她期待了無數個日夜，本來她應該高興的，但現在她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老媽，你別哭哦，那樣就不好看了。」蕭沐強撐著抬起手。

木錦卿回過頭牽起蕭沐布滿扭曲著的青筋的手，緩緩放到自己臉上，她知道蕭沐是想為自己擦掉眼淚，但她也知道，蕭沐已經沒有觸覺了，他的五感正在慢慢消失。

「媽不哭，你一定要堅持住，媽已經失去兩個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你了，知道嗎？」

木錦卿快要泣不成聲了，正在她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蕭沐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老婆子……」不知何時，葉老爺子來到了房間，他一直站在門口靜靜地聽著這對母子說話，直到此時才現身在木錦卿身邊。

「呼……」

木錦卿深呼吸幾下，這才平復下心情，她對秋雪魅說：「雪魅，麻煩你照顧好小沐沐和小雪雪，我和知秋有些話要講。」

「嗯。」秋雪魅點頭，擦乾眼淚，她來到蕭沐身邊，接過木錦卿的位置為蕭沐安神順氣，希望可以減輕蕭沐所承受的痛苦。

而木錦卿則是向外走去，葉老爺子連忙跟上。

當清風道人再次見到這對傳聞中的神仙俠侶的時候，心中再次翻起驚濤駭浪。

聖師葉知秋鼻青臉腫地跟在面色陰沉的葯仙木錦卿身後，當清風道人壓下心中驚駭后正要行禮，卻聽木錦卿冷聲道：「行了，現在什麼時候了還做這些繁文縟節。」

聽到這番話的清風道人動作一頓，然後就瞥見葉知秋老爺子瘋狂使著眼色，他也連忙退到一邊，將主位讓出。

木錦卿也不客氣，她坐下后看到葉知秋和清風道人兩個老頭子都是一副做錯事害怕家長責備的孩子模樣，原本想要發的火突然消散了。

木錦卿冷聲道：「你們的賬等小沐沐恢復后再和你們算，現在我要留在這裡，接手小沐沐恢復的治療，你們可有異議？」

「沒有，沒有。」

葉知秋和清風道人連忙搖頭，稱無異議。

這時路過大殿的浪子「不小心」看到這一幕，從未見過木錦卿真容的他一時間陷入了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