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長行長在眼,更重重(十)

第119章 119.長行長在眼,更重重(十)

聽翟厭這一番看似有理實則無賴的言論,我不禁笑了起來,不愧是翟嘯的手下。

石彭惱羞成怒,道:「大哥,你當真不顧兄弟情義要殺我?」

「不義在先的分明是你!你與明氏勾結圖謀荊山,將荊山佈防圖紙交給明氏,還趁明氏攻山之際用毒箭重傷我父親,若非翟姑娘及時送來解藥,只怕你的奸計就得逞了!」

卓明恩說得言辭激烈義憤填膺,我望着寒風中陡添白髮的老者,心裏卻生了許多疑問,轉頭問身旁的翟厭:「你們何時聯繫上的?」

翟厭道:「也就前幾日,我上山尋姑娘,那時老寨主病得厲害,小公子和我講了荊山的情況,便定下此計,先引得石彭原形畢露,我們再一舉將其拿下。而考慮到姑娘的安危,就只能先委屈您在地牢裏多住了幾日。只是今日姑娘出現在此處卻是在計劃之外。」

「我知道了。」

他們這是要將我拉到荊山這灘泥潭裏,走也走不得。

我低頭沉思,耳邊一陣嘈亂打破了思緒,那邊終於是撕破了臉皮,石彭孤注一擲,揮刀殺將起來。

殺喊聲連天,翟厭帶人護在我身側,我遠遠觀望着,卓氏父子早已知曉石彭陰謀,卻仍將我關在地牢,將計就計,引君入瓮,看來我當時急着來報信確實是多慮了。

翟厭道:「姑娘,我們可要幫忙?」

「不用。」我道。

「可那老寨主怕是真念著舊情不肯下殺手。」

我向那邊多望了幾眼,果然,卓楓幾次有機會將石彭一擊斃命,刀鋒卻總在緊要關頭偏上幾寸。

「那你就去幫個忙吧。」

「是。」翟厭得了允許,身形一閃,輕巧如燕,踏過幾人肩頭,一個翻身落在石彭身後,手掌一翻,長劍已架在脖頸。

「慢著。」卓楓揮手命人停手,「翟姑娘,你這是……」

「我家公子說了,凡是要傷我家姑娘性命的,一概不留。怎麼,老寨主你有意見?」

卓楓凝眉糾結,卓明恩見狀道:「父親,按荊山的規矩,翟姑娘的處置也無不妥。」

卓楓眉眼微動,竟收了刀,轉身向我拱手道:「姑娘,可否看在老夫年紀的份上賣老夫個面子,將此人交於我處置?」

我起身避過這一禮,道:「方才我沒有插手,便是讓你處置,是你下不去手。」

「到底是半輩子的情義,他雖不義,老夫卻不能無情。」

「你要放了他?今日你顧及情義放過他,可他日兵戈相見,他卻未必對你留情。」

「今日只言今日事,他日事他日再言。」

我搖頭笑了笑,向翟厭遞了個眼色,「前輩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做這個惡人了,放了吧。」

翟厭收了劍,將人往旁邊一推,自顧返回,嘀咕道:「不識好歹,難道不是為他好?」

卓楓即刻下令將石彭及其族人逐出荊山,我接着道:「若有願追隨石統領的,便一同下山去吧。」

「江姑娘?」

我道:「其心已異,留着終歸是隱患,隨他下山,說不定真能闖出一番名頭呢?前輩不殺主謀,卻要嚴懲從犯,也難服眾啊。」

「姑娘說的是。」

我點點頭,翟厭卻不以為意,「姑娘怎麼也心軟了?」

我道:「他們又有什麼錯呢?這山裏禁錮了幾代人,他們只是有不同的選擇而已。塵埃落定之前,誰又能認定自己一定是對的呢?」

我走上前,正要辭別,卓明恩卻捧了個包袱過來,道:「這是姑娘的行李和佩劍,看看可有少了什麼?」

我接過來摸了摸,最值錢的雪狐裘還在,便放心了,道:「謝過小公子了,東西都在。荊山既然已經沒事了,我那也不再叨擾了。」

「姑娘且慢。」

我轉身道:「卓寨主可還有事?」

卓楓道:「姑娘想必已經知道,荊山為何存在至今。姑娘既是江家後人,便還請多留一段時間。荊山的子民盼了多久才盼來了希望,姑娘若走了,只怕他們又要失望了。」

我垂眸想了想,便答應下來,「好,那便多留幾日吧。」

卓楓頓時一喜,這笑容落在我眼裏竟生出些感慨來。

卓楓命人準備了一間房,帶着獨門小院,以防有人來打擾。

卓夫人帶人來打掃了下,還要留幾個丫鬟,被我婉言謝絕,之後又有人傳話來,說是準備了晚宴,一來是給我接風,二來是為我壓驚,總之我是沒法推辭了。

傍晚,房間收拾的差不多了,翟厭突然冒出來,纏着我非要留下來,道:「姑娘放心,就我一人跟着姑娘,而且我嘴巴很嚴,絕不會向我家公子透露半分姑娘的消息。」

天色有些暗,我正要點燈,她卻搶先一步拿了火摺子點亮了蠟燭,道:「您看,我也會照顧人的,就讓我留在您身邊行不行?」

我笑道:「你家公子就這麼不得人心,你非要跟着我?」

她皺着小臉,嘀咕道:「我家公子讓我來保護你,我不跟着你跟着誰啊?我家公子還說您不喜歡身邊有人跟着,讓我自己想辦法賴也要賴在您身邊,我,我能怎麼辦啊!」

我道:「那就留下來唄。」

「唉?」她眼睛一亮,頓時喜笑顏開,應道:「好,那我就留下了!」

其實留下她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想知道那邊如今怎麼樣了。

宴席設在潛龍堂,我趕過去時,人大都已到齊,多半還都眼生。我不大習慣這麼熱鬧哄哄的氛圍,敬過酒客氣一番后,便向卓夫人打過招呼,從桌上順了一壺酒出來,自己坐在山頭一邊吹風一邊飲酒。

夜色晴朗,又許是因為山高,今日的月亮比平時大了幾分,連藏在月宮裏的桂影都瞧得清楚。

遠處的山峰頭頂蓋着雪,銀輝照耀下彷彿瑩瑩散著光,隱約朦朧。

我仰頭灌了一口酒,卻沒想這酒比梨花春還要烈,嗆出了幾滴眼淚。

我抬手抹了灑在身上的酒水,起身回去,卻正對上一點凜凜寒光。

「你到底是誰?」

我抬手輕輕撥開箭頭,道:「總拿箭指著人可不禮貌。」

他收起弓箭,卻不忘追問:「你究竟是誰?」

我莞爾一笑,抱着酒罈繞過他,「你們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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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心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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