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過往流年(一)

四十四、過往流年(一)

我派人請了韓菡過來一趟溪王府,讓雪茗把那制好的解藥交給了她。

韓菡沒有接,她拉起我的手,聲音急促「若惜姐,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在怪表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怪她?」

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用着我自己也說不清的語氣說「我怎麼會怪她呢?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我又怎麼敢怪她呢?」

「怎麼會這樣呢?」韓菡鬆開了我的手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會怪她的!」忽而她又抬起雙眸望着我,那雙好看的眸子裏是深深的心疼「若惜姐,你不要怪表姐好不好?她不是故意的,她有自己的苦衷!」

「那與我何干?」我輕笑一聲,從雪茗手裏拿過葯塞到她懷裏「這葯僅此一份,你好生拿着,若是丟了,慕雲的毒便再無解藥!」隨即轉過身去吩咐道「送客」

韓菡一離開,我彷彿散去了渾身的力氣,啪嗒一聲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雪茗微嘆一口氣「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我不解其意,卻也無心深究,望着天邊「我回雪苑呆幾天,這幾日辛苦你了」

雪茗點點頭又嘆了口氣「也好」

就這樣我孤身回了雪苑……

到如煙閣時,我看着眼前的美景,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淚水又在不經意間濕了眼眶。

「姑娘,怎麼哭了?」阿蠻手足無措的看着我一臉着急的問。

我趕忙擦了擦眼淚「我沒事」,然後拉起她的手往裏走「別擔心」

心上不由自主浮起許久以前的那一幕,從說「我們就是朋友了」再到如今的「再不相干」,不過才兩載光陰……

看着纖塵不染的房間,阿蠻說「我每日都會和綉兒姐姐一起將姑娘的房間打掃一番呢!就想着指不定姑娘什麼時候會回來住上一會兒」

我問「阿蠻,她想不想讀書,想不想識字,或者說你還有其它想乾的么?」

我想只要她說出來我都願意幫她。

阿蠻想了想,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半晌,搖頭說「我只想照顧好雪苑的一草一木」

我又道「那你照顧完它們也還有一大把時間啊!可以用來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阿蠻再次搖了搖頭「綉兒姐平時有空的時候也會教我一些東西,比如刺繡、調香什麼的,就不用再去學其它的了吧!」

我問「那你喜歡么?」

「喜歡」她笑着點了點頭,猛地想起了什麼,拉起我的手「姑娘,你想不想玩盪鞦韆?」

盪鞦韆?

我疑惑的看着她「哪來的盪鞦韆?」

「舒公子為了綉兒姐特意在胭脂樓里搭了個鞦韆架,說是給她解悶玩的,姑娘你要不要玩,我帶你去玩兒」

我搖了搖頭「下次再說吧,我先休息會兒」

「好」

我見阿蠻退了出去,倒在床上沒多久就睡過去了。再醒來時,已是晚上了。

「你醒啦!」

我才起身,阿綉就走了過來「正好來吃晚飯」

晚膳是阿綉吩咐管家去回味居買回來的,十分豐盛。用過晚膳,我隨着他二人一起到了胭脂樓,將這件事告訴了他們,阿綉以後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在陽光下,不需要再吃雪茗的葯了。

阿綉和舒凡聽到這話都十分高興,不過我接下來的話就像是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阿綉原本就是死人,不可能活在人世的,想要她同常人一樣,就得以命換命」我看向舒凡「也就是說你得把你一半的命給她」

阿綉踉蹌地後退了一步險些沒站穩,她不可置信地搖頭,眼淚奪眶而出「怎麼會這樣呢,我不要……我不要他把命給我」

「阿綉」舒凡前去扶她被她推開了,她搖搖晃晃的上來拉着我的袖子「姑娘,不要」

我既心疼又無奈的看着她。

「阿綉」舒凡心疼的喚了一句「阿綉,我是願意的」

「我不聽」阿綉捂著耳朵做怒狀道「你不配把命給我,你的命在我眼裏一文不值」

我「……」無語的看着他倆,貌似這件事情應該提前說的,如今這樣是要做哪樣嘛!

「王妃,你先回去好么,這件事到時候再說」舒凡看着我歉意的說。

我點了點頭指著阿綉「你們好好商量一下,我也只有這一個辦法」

走的時候,舒凡還在竭力勸說阿綉。

我想這一時間阿綉她是難以接受的。

我回到如煙閣,並沒有休息,而是坐在亭子裏,吹着這不知從哪個方向飄來的風,聞着這淡淡的花香,一切歸於寧靜。

我不知道舒凡用了什麼樣的方法說服了阿綉,但總歸這是好事。

我拿着那把桃木扇看着阿綉和舒凡,心中暗自感嘆,怕是百花仙子一早便猜到了會是這樣,所以才會將它給我,輕聲說「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咯!」

兩人皆是點了點頭,此時,他們彼此進握住對方的手,烏亮的眸子印刻着堅定。

我慢慢地施法,抬起他二人的手,先是將舒凡的血滴在了這把桃木扇,隨即而來的是這扇子劇烈晃動,散射著一股強過一股的紅光,我的鬢角隱隱滲出汗漬,感覺這扇中有一股力道在消耗我體內的氣。那是情果中蘊含的能量,它正在慢慢地被舒凡的血液激發出來,待它最鼎盛時,也就是畫中的桃花盛開時,我又引導著阿繡的血液落入其中,慢慢的這股力量向阿綉身體里轉去,直到這股那扇子上的桃色褪去,歸於最開始的潔白。

「好了!」我收了手,扶住胸口喘了喘,看着他們兩人,身影漸漸模糊,又是一片天昏地暗之色。

我打量著四周,時不時的盯着那手中的鐲子,冷冷清清的感覺,熟悉的場景,這麼蕭瑟的地方……

我又如何不記得?

我向著記憶里姻緣池的地方走去,那顆心隨着腳步聲微顫,走了一會兒,便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

我加快了腳速,果然還是同第一次見的一樣。

不,有一點不同,那池邊凹陷的位置上豎着一塊與人差不多高的石頭。

安如煙她依舊像第一次那樣靜靜地坐在池邊,彷彿一尊潔白的石像,黑色的秀髮偶爾隨風飄蕩,劃過臉頰,遮住視線,也不曾有絲毫動作。她的眸色依舊似渙散流離的風,沒有方向,也不曾驚起絲毫的波瀾。她的臉上也同那日一樣沒有笑容,沒有哀愁,蒼白而沒有一丁點的紅潤。

看着這樣的她,我着實恨不起來,反而憐惜更甚!但是一想到我莫名奇妙的又來到這個夢裏,就不想給她好臉色。

「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么?」我剛打算喊她,就見一名眉清目秀的白衣公子負手從不遠處緩緩走來。

那個身影,他是段大哥?

我這樣在心裏想着……

風吹着他衣袂翩翩,每一步都走的輕而從容自然,神色如常,窺不清絲毫感情,只是那清冷的聲音,顫顫的,隱藏着一絲無人能懂的失落與憐惜。

這樣的他,和我相熟的段大哥,區別好大啊!

我又這樣想着……

「與你何干,無心、無情,你又怎麼會懂?」安如煙抬眸瞥了一眼,似在嘲笑他,又似在嘲笑自己,雙手不禁用力抱緊了自己,好冷,冷的澀澀發抖。

原本清脆動聽的聲音,本該如春風般滋潤心靈,然而此時此刻聽來,寒如霜雪,冷如利劍,穿過了風,經染了凄涼,不聲不響地刺痛着他,沒有流血,只有蝕骨的疼。

安如煙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痛楚,淚水悄悄的凝聚在眼眶,隨時準備着奪眶而出,卻久久沒有落下,像是在貪婪那最後的溫暖,像是在述說她的堅強。

「是啊,沒有心,又怎麼會懂?」段大哥看着她,神色恍惚,捂著心的位置,笑着道。

而那淺淺的笑意里,滿是自嘲與苦澀。

看着這樣的他,我的心不由一顫,很是心疼,對着他喚出了聲「段大哥,不要這樣說!」

可是他們都聽不見我的話!

「那那些關心你的人呢?費盡心思讓你復活,抹去你的記憶,就是為了看你現在這般作賤自己么?」段大哥抿了抿嘴唇,咽下了涌到喉嚨口的酸澀,壓着聲音道。

「他真傻,為什麼要救我,明明不愛我,為什麼要救我?」安如煙低喃笑道,笑裏帶着諷刺,有着不解,有着心澀,和著淚,和著思念。

手腕處的鐲子不斷的轉着,偶有池中的水飛入其中……

「明明知道他是那麼的遙不可及,明明知道不該愛他,可是這心、這情,又豈容我支配?」安如煙低眸,掬一捧冰涼的水「只要他一個溫情的眼神,便能將我一點點吞噬,忘了流年。」忽而鬆開了雙手,那緩緩流逝的水,倏地從之間下落,安如煙勾起了嘴角,摹起了相思,心碎了一地「可是這冰冷的水,依舊冰冷,寒涼徹骨,所有的……都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哪怕我擁有這世上最炙熱的火焰,也依然無法融化他一身的霜雪,無法溫暖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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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若何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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