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左蘭右序

第7章 左蘭右序

「朝廷有旨意下達荊州了?這麼快?」

葉凌有些難以置信,他一直以為出兵勤王的隊伍應該是江左一帶的吳王才對。

畢竟,還在洛陽的時候,朝廷就已經給吳王下了勤王聖旨。

「嗯。」林瀟雲的神色有些難看,接著道:「從時間上來看,大概在葉公離開洛陽後半個月左右,朝廷就給虞公下了聖旨,今天應該就到了。」

葉凌一行因為有萬餘難民同行,所以一路南下自然很慢,但若真是使臣在他們離開洛陽半個月後才啟程,今天的確是能趕到江陵的。

說罷,林瀟雲抱了抱拳,向葉凌辭別後,上馬揚鞭,疾馳而去。

葉凌立在原地,思忖了良久后,才望著林瀟雲遠去的背影,緊皺著眉頭說道:「無易,我們也去!」

葉常聽聞,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於是,葉凌從親衛利無極手裡接過韁繩,一個箭步上馬,轉頭對葉母說道:「夫人,你帶著孩子們先回營帳休息,我去去就回!」

簡單交代一句,葉凌揚鞭而起,和葉常一起,向著林瀟雲離開的方向策馬而去。

葉母目送二人遠去后,看了看仍然臉紅的虛子憐,笑道:「走吧,子憐,咱們進去吧!玄兒、坤兒,你們也回去吧!」

葉玄聽罷,笑了笑道:「我不累,母親你們先休息去吧,我想去營中看看!景恆,你去嗎?」

葉坤靠在木頭柱子上,懶懶的睜開眼,看了看葉玄,打了個哈欠,沒有說話。

不過,葉玄已然了解了他的意思,丟下一句「慵懶」后,便獨自向著營地中央地帶走去。

葉玄在葉家軍中待過幾年了,此時四處走走看看,見到的場景也都十分熟悉,並沒有什麼特別讓他感到意外的,這一路行來,大抵如走馬觀花一般,看了也就忘了。

而唯一有點印象的是,在經過糧庫時,葉玄遠遠就能看見許多士兵進進出出,正用獨輪車把糧食往外運。

當然,他並沒有想太多,既然朝廷有勤王旨意下達,那兵馬未動,糧草也便要先行了。

又走出一段距離,他突然想起來一個地方來,於是,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在營寨中尋找起來。

不一會,循著「叮叮噹噹」的聲音,葉玄就來到了一處低矮的房屋前。

和糧庫那邊一樣,此處的房屋也有重兵把守,再加上那特有的金屬撞擊聲,不是安字營的鍛造處還能是什麼地方。

葉玄循著聲音望去,昏暗的房內,能隱隱看見幾個大漢正輪著鐵鎚,在一位老者的指示下,賣力的敲打著檯面上通紅的熟鐵。

葉玄邁開腳步,向著鍛造房走去,正想進門去看看時,沒想到卻在門口被攔了下來。

大抵是因為自己一身常衣的緣故,衛兵不放行吧。

葉玄想到此,微微感到有點遺憾,便只好在外面瞪大了眼睛往裡面瞅,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身旁的衛兵瞪了他一眼,正欲驅趕時,房裡的老者見了,呵呵一笑,便叫衛兵放他進來了。

葉玄抱拳謝過之後,邁步進了鍛造房,剛剛適應房內的黑暗,隨即映入眼帘的便是琳琅滿目的各種兵器。

長劍闊刀,箭矢鐵鎚,戈矛鉤戟,應有盡有。當然,這些都是比較常見的,真正吸引葉玄目光的,是那足有丈余的長矛,一人高的鐵甲盾,還有半丈余長的斬馬劍。

葉玄挑起一柄單刃斬馬劍,雙手掌在手裡,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

斬馬劍的鍛造是很有講究的,刀刃和刀柄的長度比例得相當,而且整把劍的重心必須在六分處,刀刃不用很寬,但一定得厚,還要保證鋒利,這樣,才能輕而易舉的斬斷馬腿。

自葉玄進來后,那長者就一直看著他,見他拿著斬馬劍連連點頭,不禁笑道:「怎麼樣?這斬馬劍,能入得了小郎君的眼嗎?」

「老前輩好手藝!」葉玄笑著點點頭道:「這斬馬劍,比我之前見過的許多都要好呢!」

「小郎君也是軍旅中人?」

「怎麼?不像嗎?」

老者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葉玄,才又笑道:「的確不像,倒是像哪個權貴世家的公子,還是一身才氣的那種!」

「老前輩真會說笑!」

說完,兩人都笑出聲來,葉玄放下斬馬劍,想伸手去拿盾,可意外的發現,那一人高的鐵甲盾,他竟然有些拿不動,因為實在是太沉了。

「這盾怎麼這麼重?」葉玄又看了一眼身前的長形盾牌,不解的問道:「何必整個盾都用鐵來打造呢?內木外鐵豈不是會輕便許多嗎?這麼重的盾,戰場上如何靈活運用?」

老者撫須一笑,道:「內木外鐵的盾自然輕盈,但在有些力量面前,卻太過於薄弱了,聊甚於無而已。」

葉玄聽聞,似有所想的點了點頭,道:「老前輩說的有理!那樣的盾,在有些力量面前,的確只是聊甚於無而已!」

「用法不同,才有兵械的不同,而兵械的不同,鍛造的方法也自然不同,就好比同樣是長劍,步卒用的和騎兵用的,鍛造起來,卻是天壤之別!」

老者一番感嘆,說得葉玄連連點頭,深表贊同,心中暗道今天可能是碰到了高人,不禁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問道:「那就鍛造而言,傳說中六劍的鍛造方法,恐怕也是與尋常兵械完全不同吧?」

老者聽聞,神情一滯,臉上的笑容迅速淡了下去。

沉默了良久后,老者才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葉玄,問道:「不知小郎君貴姓?」

「晚輩葉玄!」

「小郎君是如何知道六劍之事的?」

「晚輩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從林將軍那得知的!」

「不久前才知道的?」老者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問道:「聽口音,小郎君是從洛陽來的吧?」

葉玄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老者思忖良久后,長長出了口氣后,恍然明白了什麼一般,點了點頭,笑道:「呵呵,小郎君若是想知道六劍之事,不妨去林字營找找答案!」

「林字營?」葉玄疑惑的嘀咕一句,還想再問時,卻被屋外隆隆的鼓聲打斷了。

「咚咚——咚咚——咚咚——」

這鼓聲很有節奏,煉製房的眾人聽聞,也都暫時停下了手裡的活計。

一個掄錘的壯漢皺著眉頭,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這鼓聲是?」

另一個壯漢用骯髒的衣袖擦了一把汗,看向屋外,道:「嗯,沒錯,左蘭右序再聚,看來會有大事要發生啊!」

老者嘆了一口氣,說道:「趕緊吧,今天的活爭取提前完成,出去也能探探風聲!」

老者說完,房內「叮叮噹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而且比剛才越加急驟了。

葉玄見眾人如此反應,頓時心生驚異,邁步出了鍛造房,想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他走至營地中央時,這裡已經圍了一些安字營的散兵了,但是都很自覺,只是在主將營遠處望著,並不上前。

葉玄找了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踮著腳,向著鼓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卻見一路將士從南門進了營寨,正向著主將營而去。

兩隊騎兵開道,為首的將軍頭戴戰盔,手持長槊,而立之年,著深色鎧甲,紫色內衫,肩披綠色戰袍,戰意凜凜,威風八面。

他身旁的持旗之將,則稍為年弱,同樣裝束,五官端正,器宇軒昂,腰佩長劍,眼神毅然,手中之旗浩然飄揚,方形綠底的旌旗,同安字營如出一轍,不過,金色絲線紋繡的,是一個「奎」字。

而後卻是一輛牛車,悠悠然跟在兩隊騎兵之後,車架敞空,珠簾四墜,紫色邊布,棕色圍欄,徐徐而行,微搖輕晃,與前方和周邊軍營行伍頗為不搭。

那架被眾軍簇擁著的牛車上,一位已過五旬的長者正襟危坐,穿一身青色長衫,頭戴輕紗爵弁,兩手隱於寬袍長袖之中,腰配令劍,留半尺鬍鬚,白黑相間,眼睛炯炯有神,如是直視,煞是一股威嚴傳來。

葉玄這才想起早上聽到的一席話,心中嘀咕:「這應該就是是蘭左使和奎字營吧!果非尋常人物,普通軍隊!」

而在營帳的西面,幾乎與奎字營同時而來的一隊將士,隨風起舞的軍旗一樣顯眼,紫色底,上以金色絲線綉一「勇」字。

卻見一位身著粗麻布衣的寒士,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他腳穿尋常草鞋,頭冠布幘,髮髻散亂,橫斷雙眉,目光如鷹,鬍子過半尺,微微泛著白,身無兵械而氣度曠達,看上去比蘭左使稍微年輕些,側騎著瘦馬,嘴裡還叼著一根狼尾草,放蕩而不羈,卻是一種真真正正的名士風骨。

而緊隨在後的將軍,對比起來則整潔乾淨得多,稍年輕,著黑色鎧甲,黃色內衫,披紫色長袍,戰盔長矛,向著安字營中央而來。

「想必這定是序右使和勇字營了吧!」葉玄在心底默念道。

兩隊人馬齊聚到營地中央的主將營,虞徽、安氏兩兄弟、林瀟雲、葉凌葉常,另外還有一些葉玄不認識的人,都已在營帳前等候多時了。

兩隊人在帳前下馬,安書武和林瀟雲紛紛對來者抱拳行禮,而來的兩隊人也陸續向虞徽、安書文和葉凌等人相互問候。

葉玄已經知道,這位虞徽乃是亭南郡公,是此處爵位最高的人,不過,葉玄還注意到,那位序右使似乎也不是平常謀士,因為林瀟雲對他格外的禮重。

一行人寒暄過後,被迎進主將營帳中,葉玄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進得去,便一直在外看著。

這時,忽然聽到身後一個聲音感嘆道:「左蘭右序再聚,天下定起風雲吶!」

葉玄轉頭看了看那士兵,問道:「兄台此話怎講?」

那士卒掃了一眼葉玄身上的常衣,呵呵一笑,道:「這是在我們『五營軍』內傳開的話,看來有大事要發生了啊!」

「左蘭右序再聚,天下定起風雲!」

葉玄心裡重複的嘀咕著這句話,正思索著,又見一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身著銀白鎧甲,肩披白袍,騎著馬呼嘯而來。

那戎裝男子在主將營帳前跳下馬,神色匆忙的進去了。

而那名戎裝男子進帳后不多時,他原本來的方向又追來了一名身子單薄的儒衫少年。

那少年面容十分清秀,白齒紅唇,眉目如畫,儘管跑得氣喘吁吁,但奈何步伐甚小,直到戎裝男子進去好久后,方才跟上來。

儒衫少年原本想要開口叫住,但在遠處便見那戎裝男子一頭扎進帳中,又把話頭咽了回去,悻悻然的看了看帳門,神情鬱悶。

而後他轉頭看了不遠處圍觀的士卒一眼,卻發現人群中似乎有雙眼睛也正盯著自己。

四目相對,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葉玄那不同於周遭兵士的裝扮,眼神一冷,隨即轉身消失在了主營帳之後。

葉玄也沒有太過在意這一個少年,又望了主將營帳好一會,才悻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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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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