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時光能緩故人不散
朵兒深呼吸后，她伸手摸摸拼圖上伊千銘的臉，然後抬頭，噙着眼淚看向司徒冕。
「我知道，不用說了，我給嫂子打個視頻，讓她回來。周末，我們去一趟雲鄉鎮，看看哥哥吧，我真的，很想他。」
說完，朵兒在司徒冕一臉震驚中，俯身在面前的電腦上摁了摁，撥通了和李無玫的視頻通話。
「老婆，我……」
「嗨，承希，晚上好呀！來，叫姑姑。」朵兒沒有搭理司徒冕，反而笑着，看向視頻里的李無玫和一旁的小男孩。
「姑姑，姑父，晚上好！」伊承希乖巧的打着招呼。
「承希，我來啦，叫哥哥。對了，我們這裏現在是中午，你應該說中午好。」突然蹭到鏡頭前的司徒憶銘，一本正經的說教著。
「哥哥，可是我這裏是晚上呀？」伊承希疑惑的撓撓頭。
他很喜歡和司徒憶銘聊天，兩人偶爾視頻，可以天南地北亂七八糟的聊。
朵兒很吃驚，因為司徒憶銘平日裏話真的很少，但遇到伊承希，就會喋喋不休。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告訴哥哥，我們這兒有時差……朵兒，最近怎麼樣？」李無玫將伊承希抱在懷裏，然後微笑着問朵兒。
「嫂子，我哥呢？還沒有下班嗎？」朵兒收起笑容，淡淡地問。
「啊……那個，你哥他，他……」李無玫一時語塞，平日裏微信聊天，借口，她可以隨意編，可視頻著，她就怎麼都說不出口。
「嫂子，這些年，你一個人帶着孩子，辛苦了，是我們伊家虧欠你的，不，應該是我虧欠你們的，對不起，是我毀了你們一家人的幸福，對不起。」
朵兒突然綳不住了，她哭着道歉。
其實，她很早就猜到伊千銘把心臟換給她了，只是，她不願意破壞這麼多人為她營造的美夢，她也不願相信她的哥哥，因為救她而徹底離開了。
這件事的真相，真的很殘忍，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迷惑著自己去接受，去活在幻想里。
可婚禮上，伊千銘的視頻，真的讓她裝不下去了，她不想辜負大家，卻也不想再繼續愧對李無玫母子。
她怕，她怕期待太久，這份思念會讓她病入膏肓，也會讓身邊小心翼翼保護她的人受傷。她真的，不能這麼自私，不能得了這麼大的恩賜，還不知收斂。
「朵兒，你別多想，你哥哥他，他真的是因為工作忙，他……對不起，對不起朵兒，我真的，真的演不下去了，我好累，好累……對不起。」李無玫突然情緒崩潰，她抱着懷裏的伊承希失聲痛哭。
每天都絞盡腦汁去編謊言，還是拿最愛的人的存在去傷害他愛的人，這真的太痛苦了，她覺得，若再這樣下去，她的輕度抑鬱可能會成為重度的。
「回來吧，嫂子，回來吧，我替哥哥照顧你們，以後我們一家永遠不分開……或者，我求求你，帶着承希回來，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不然，這讓我怎麼活下去，讓我怎麼能接受……」
朵兒捂著心臟，跪着哀求着李無玫，司徒冕心疼地將朵兒摟在懷裏，眼角也溢出淚水。
是啊，聰明如朵兒，三年的時間，她怎麼會毫無察覺？他們自以為這樣的欺騙是為她好，何曾想過，她也在欺騙着自己為他們好。
司徒憶銘拿過紙巾，小心翼翼地替朵兒擦着眼淚，小小的他，第一次見媽媽哭得如此傷心。
聞聲，司徒憶千和司徒憶恩也趕緊跑過來，將朵兒抱着。
「朵兒，嫂子，嫂子不是故意想騙你的，我們這麼做，是希望……」李無玫抬頭說了幾句，卻再也說不出話來，此刻，所有的苦楚都化作眼淚。
「我知道，我知道，嫂子，你和承希，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原諒我……我真的是，是沒有辦法選擇，我對不起哥哥，也對不起你們。
我就是個罪人，因為我，讓你們吃了這麼多的苦。我的哥哥，哥哥他，徹底離開我了，是我，是我把他親手推開的，一命換一命啊，怎麼可以……怎……」
朵兒顫抖著，終究還是沒能堅持住，整個人昏倒在司徒冕的懷裏。
「朵兒，朵兒，朵兒……」
……
朵兒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坐在輪椅上，伊千銘推着她，漫步在公園裏。
她回頭問，欣喜地看着伊千銘，「哥哥，你回來啦？」
「嗯，回來看看我的小朵兒。」伊千銘笑着點點頭。
「那這次，你不會再離開我了，對不對？」
「嗯，哥哥一直都在，哥哥說過，會一直陪着你。朵兒，既然以前的心臟不好，那哥哥就為你換一個，讓它永遠陪着你，好不好？」伊千銘溫柔地摸摸朵兒的腦袋。
朵兒猛地搖頭，她不要，她怎麼可以拿哥哥的心臟，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大聲喊著，朵兒從夢中驚醒，滿頭是汗的她，無力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才發現，她在醫院。
「朵兒，你醒了？」
聽到這個聲音，朵兒的眼淚就瞬間縈滿眼眶，她努力的撐起身子，撲進李無玫的懷裏。
「嫂子，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都過去了。朵兒，嫂子從來沒有怨過你，你哥哥原本就生著病，離開是遲早的事，所以，能救你，當然得義不容辭。
我知道，這件事不容易接受，可朵兒，這就是你哥哥愛你的方式，他很疼愛你，只要你要，哪怕是星辰，他也會為你摘。
你的心臟病，一直是他的牽掛，我想，若你真的，有什麼萬一，他一定不會活下去。因為，他快樂着你的快樂，因為，這是來自一個哥哥，最大程度的疼愛。
所以，朵兒，慢慢接受吧，你要開心起來，要代替你哥哥，努力的健康的活下去，以後，我和承希就得依靠你了，你可不許食言。」
李無玫輕輕拍著朵兒的後背，她想通了，要帶着伊承希在H市重新開始。
「嫂子，謝謝你……我的命是哥哥換來的，我不會輕易就，就放棄。但請你們，給我一點時間，我……」朵兒說着說着，又開始大聲痛哭。
「嫂子，我突然不想活着，我想我哥哥了，我好想他。他撇下你和孩子，就是為了救這樣的一個我，這份疼愛，我受之有愧……」
「傻妹妹，不哭不哭，你哥哥一直在你身邊呀，來，讓嫂子聽聽，你哥哥的心跳聲。」鬆開朵兒，李無玫靠在朵兒的胸口，聽着她的心跳。
「嗯……你看，你哥哥都在安慰你，讓你乖乖地，別哭了。朵兒，好起來吧，我們一起努力，不辜負你哥哥如此恩情，好不好？」李無玫拿過紙巾，溫柔地替朵兒擦着眼淚。
「好！」朵兒點點頭，也給李無玫擦着眼淚。
……
司徒冕開車帶着四個孩子，朵兒和李無玫則單獨開一個車，出發去雲鄉鎮的「歸故」園祭奠伊千銘。
路上，她們聊著各種話題，講述著彼此未曾謀面的時光里的故事，朵兒也這才了解到，她的哥哥這些年多不容易，不過她慶幸，慶幸有無玫、南禹和阿越，替她陪在她哥哥身邊，給予他溫暖。
一大家子人，在伊千銘的墓碑前呆了很久，朵兒這次沒哭，她是笑着把思念說完，儘管她在心裏還是沒有原諒自己，但有這麼多愛她的家人陪伴着，她決定，和過去和解，和哥哥的愛和解。
李無玫指著墓碑上伊千銘的黑白照，告訴伊承希，這是他的爸爸。
伊承希懂事的給伊千銘磕著頭，媽媽曾說過，他的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他不知道那個地方有多遠，但他想着，一定會有再相見的一天。
看着承希和無玫這般，朵兒靠在司徒冕懷裏，強忍着眼淚，有些虧欠，註定沒有辦法彌補，但她會竭盡全力，填滿這份遺失的愛……
祭奠結束，他們一起去了相館，孩子們坐在跟前，司徒冕攬著朵兒，朵兒一隻手牽着李無玫，一隻手把伊千銘的玉墜放在心臟的位置。
「來，看鏡頭，喊茄子。」
「不，我們喊我們愛伊千銘。」朵兒趕緊說着。
「來，那就喊這個，一，二，三。」攝影師開心得說着。
「我愛伊千銘。」
大家齊聲喊著，鏡頭將這幸福的一刻，永遠定格。
照片里，大家都是笑臉，那嘴角向上的笑容很純真很幸福，朵兒胸口，那兩隻玉墜翅膀，拼湊在了一起，上面寫着「時光能緩故人不散」。
留心觀察，會發現，在朵兒濕潤的眼眸里，有一個長著翅膀的男孩，他溫文爾雅，穿着白襯衫，正向她揮手告別。
她說:「哥哥，我願時光能緩，你一直在我身邊。」
他說:「妹妹，我願故人不散，你一直有人疼愛。」
司徒冕說:「時光能緩，故人不散，我們都將是彼此心上的永恆。」
……
你是某個人生命拼圖中的一小塊，也許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但請記住，沒有你，他們的生命是不完整的。
所以，願時光能緩，故人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