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面 1

第一面 1

魏王朝,金州,嵐山。

兩個男人駕車而來,一個年長,一個年輕。

年長的約莫四十歲,長發垂肩,雍容華貴。長著一張鵝蛋臉,睡鳳眼,眼角有一粒不大不小的痣,英氣逼人。他頭戴銀冠,身披紫衣,腰間掛著一個金絲囊袋,雙手自然地放在腿上,端坐在車內。

年輕的則在車外駕馬,與他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他二十有二,面容清秀,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綢衫,裡面是一件白衣。眉宇間透著幾分溫和,眼睛清澈明亮,倍顯聰穎。

這年長者名為顧弘遠,在顧家排行老三,年輕的是他的兒子,顧道純。

兩人駛向了守山護衛的駐地,護衛看見駕車的顧道純,認得他的身份,不敢阻攔,任由他們進了山。

山腳下,已有一輛馬車停留。他們頗為驚異,帶著疑惑下了車,順著石道走進了山裡。

「今年竟然有人比我們還要先來,真是稀奇。往年上山打掃的事,可都是我們做的。」顧弘遠訝然道。

「沒準他們良心發現,今年讓我們休息休息。」顧道純回道。

「但願如此吧。」顧弘遠沒抱多大希望。

兩人在靜謐的山中走著,時不時搭個話。

「爹,這嵐山年年都是這般模樣,看了實在無趣。」顧道純望著周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風景,嫌棄道。

四周的確沒什麼值得玩賞的地方,除了樹木雜草,鳥獸都難見幾隻。似這等規模的山嶺,在這小小的金州都算不得出色。

「你是來這躲災的,又不是來遊玩的,要什麼秀麗風景。」顧弘遠失笑道。

顧道純索性收回了眼睛,問道:「爹,那個詛咒是真的嗎,真有說的那麼玄乎?」

顧弘遠搖頭道:「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在我小時候就已經年年往這座山上跑了,這麼多年沒遇到什麼異常。」

「那幹嘛還要來?」

「當然是怕出現意外,萬一我顧家先祖的警示是真的,不防著點,指不定就著了道。」

「祖上說我們顧家重要血脈都會死在一隻來自地獄的惡鬼手上,可這世間哪會有什麼惡鬼,該不是祖上騙人的吧?」

「莫要瞎說,先祖的神通可不是我們能猜測的。」顧弘遠道:「你這一代畢竟間隔久遠,不知曉以往的事。據傳,當年的先祖得了一個大機緣,有幸請一位大人物為我顧家算上一卦,求一個能使我顧家長盛不衰的法子。可那位大人物卻傳下了一條警言,也就是你現在經常聽到的。」

新舊之年交匯之日,來自地獄的惡鬼,會帶著復仇之心,吞滅顧家所有重要血脈,顧家由此而亡。

「所以先祖才在這嵐山上打造了一座秘宅?」顧道純問。

「沒錯,那秘宅是先祖花重金打造的,請來了許多出色的陣師布下了重重陣法,可謂是固若金湯。想要闖進去,在這金州,無人能夠做到。」顧弘遠自通道。

顧道純卻是懷疑:「把我們關進去,就真的安全了嗎?」每個除夕之夜,顧家最重要的人都要進入秘宅里,度過那個夜晚。那裡沒有任何僕人,也沒有任何朋友,只有最純正血脈的顧家人,為的,就是保證他們絕對不受外人侵犯。

「至少到今天為止,都沒有出現異常,自然算得上成功。」顧弘遠驕傲道。

顧家的基業雖然都在寧城,但對他們而言,嵐山才是保證他們家族延續的核心之地。為了確保嵐山的安全,他們每年都要花一筆不小的開銷,請來許多護衛在嵐山周邊駐紮,防止有人闖入。要知道,這一帶可都是他顧家的地盤,沒有人敢來為非作歹,但他們依然如此,可見其重要性。

兩人一邊談著話,一邊逐漸接近山頂。

嵐山雖不高,頂部卻有雲霧縈繞。這雲霧不是真正的雲霧,而是一種陣法的顯現,將山頂隱藏起來。在視野看不清之下,胡亂闖入的人都會被困在裡面,找不到出路,成為了保衛秘宅的第一道防線。

兩人站在雲霧外,不敢進入,沒有人接引的話,就算是自家人也進出不得。

「看樣子是你大伯一家先到了,這麼急就開了大陣。」顧弘遠說道,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玉螺,輕輕吹響。

聲音幽幽,傳到了雲霧裡。

等了一會後,一個聲音從雲霧裡傳了出來:「三叔可真早啊,申時不到就來了,這麼怕死啊。」

話音剛落,一個公子哥便從雲霧裡走了出來。

那人二十有四,比顧道純大了兩歲,身材高挑,容顏不凡。穿著身花花長衫,腰間掛了好幾塊明玉,嘴角噙著邪笑,有种放盪不羈的味道。可細觀他的表情,又能看出幾分狂妄與高傲,討不得人喜。

他手拿著一盞燈,燈光微弱,卻照開了雲霧,顯露出一條道路。

「你這小子,這才什麼時辰,就把雲霧大陣給開了,是不打算放我們進去嗎?」顧弘遠道。

顧道然歪著頭,打著哈欠:「三叔說笑了,我這不是來接你來了嘛。」

「就你一人在這?」顧弘遠問。

「還有我那老子,大清早就拉我過來,也不知道抽什麼風。」顧道然翻著白眼。

「多日不見,還是這副沒大沒小的樣子,你爹呢,他在哪?」

「關在屋裡呢,誰知道他在做些什麼。」顧道然沒好氣道。

「他又罵你了?」顧弘遠頓時明白了他為何怨氣衝天:「你也該改改性子了吧,都快繼承家業的人了。」

「你咋不說他脾氣臭。」顧道然根本不聽他的。

顧道純在一旁皺了皺眉,他一直不喜這位堂兄,因而一言不發。

「快帶我們進去吧,你不會把所有大陣都開了吧?」

「哪能,還有兩個最厲害的,等人齊了再開。」

顧道然說著,拎著燈在前面開路,顧弘遠兩人緊緊跟上,不敢落後。雲霧裡,除了腳下的路,他們看不清周圍的任何東西,那種不知自己所在何處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你爹還好嗎?」顧弘遠問道,試圖緩解沉悶的氣氛。

「就那樣,」顧道然隨意道:「三叔是有多久沒見了,這麼關心?」

「我命苦,要到處跑生意,自然有幾月沒見了。」

「那待會去和我爹敘敘?」顧道然用一種慫恿的語氣說道。

「你這臭小子,就喜歡看人笑話。我可不敢去打擾你爹,萬一他在修行,可別害了他。」

「三叔是怕我爹罵你吧。」顧道然取笑道,說了個大實話。

顧弘遠哈哈一笑,沒有反駁。他大哥性子暴躁,稍不順心就會罵人,最近幾年更加異常,大部分時間都不露面,打擾他的人都會被罵,誰的面子也不給。之前弄出不少尷尬的局面,他可不願自找沒趣。

「對了,聽聞你前些日子出門遊歷,差點喪命?」顧弘遠轉移話題道。

「得嘞,壞事傳千里,」顧道然大感臉上無光:「也不知道是誰亂嚼舌頭。」

「出門冒險,遇到危難是常有的事,有什麼好沒面子的。」

「嚇破膽了,回來的時候慫了點,都笑話著呢,可把我爹氣的半死。」

「誰要你不打招呼就亂跑,還去了禁地之中,實在大膽。」

「還不是怪他給我說了門親事,我不想成親,只能逃了。」

「那你不也沒逃掉。你婚事辦得那麼快,我都沒趕回來喝杯喜酒。」

「可別提了!我好不容易從戒律司出來,還沒緩口氣呢,他當天就綁著我把堂給拜了,恨不得我一天就給他生個孫子。」

「哈哈哈,幹得好,不然誰也管不住你這臭小子。」顧弘遠大笑。

「三叔你要這樣講,咱倆可就沒話說了。」顧道然鬱悶道。

「得得得,不講不講。你如今已成家,就別再像以前那樣無所事事了,多幫家裡干點事,以後還指望你帶領我們顧家走下去。」

「我哪是那塊料,倒想把這頭疼的差事交給三叔你。」

「你啊,整日就會胡言。別人想當都當不了,你倒好,一點都不上心。不過,你出門冒險一次,回來竟然突破到了竊靈上境,還真是不錯,你爹在你這般年紀都沒做到,保不准我顧家會在你手上更進一步。」

「三叔莫要挖苦我了,我運氣好而已,不然也回不來。」顧道然聳聳肩。

全家中,顧道然最喜愛的就是這個三叔,從不以長輩的身份壓他,也沒什麼多餘的心思,是最能容忍他的無理、放蕩的人,願意與他嬉笑玩鬧。

……

三人穿過了雲霧,到達了雲霧彼端。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由青石打造的巨大廣場,廣場上豎著許多形狀各異的石像,這些石像有的像人,有的像獸,皆是靈石製成,按照某種特殊的規律擺放在廣場的各個方位,形成了另一種大陣。這種大陣一旦開啟,石像便會在廣場上四處移動,讓陣中的人頭暈目眩,難以前行。

「還好這個大陣未開,要不然,我們進不去,你也出不來。」顧弘遠道。

「我又不傻,我爹之前交代過的。」顧道然放下了手裡的燈,帶著兩人走進了青石廣場。

廣場的中央,有一處奇妙的地界,那裡似乎有一道水幕擋住了三人的去路,模模糊糊,看不清裡面有什麼。

這是秘宅的第三道防線,類似於一堵堅硬的牆,可以將秘宅的四方上下全部封鎖,阻擋閑雜人等或是心懷叵測之輩闖入,一年四季都不停歇。除非有顧家特製的玉牌,否則無法進入。

這三道防線都是防守用的,並無什麼攻擊性,因為魏王朝對能致人死亡的事物嚴格把控,殺陣一度被列為禁陣,布陣者會被懲罰,因而只能布防守大陣。

三人自然是有玉牌的,很順利就走過了這道水幕。

頓時,四周景象再次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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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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