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欺人太甚
這年頭油燈也是個奢侈的東西，不是什麼要緊的時候誰家也不會多點，家家戶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她走了好一會兒才到村子，這會差不多是吃過晚飯的時候，天還有點亮，不少人家還開著門，坐在門口閑聊納涼，孟橘絡也不識得人，就朝著一戶大一點的正開著門的人家走去。
這家人都在院子里坐著，瞧見她一個陌生人過去都有些提防。
「哎哎，大晚上的你鬼鬼祟祟的幹嘛呢，你是哪個村的人。」
一路走來孟橘絡有四處看看，這一舉動被這戶人家裡那眼尖的婦人誤會了。
她笑著解釋道，「大嫂，我是新搬過來的，就在河那邊山腳下的那間屋裡，想跟嫂子討借一床被褥湊合一晚，明日一早我便送來，不知嫂子能不能行個方便。」
那個婦人聽完居然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朝著身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就對著孟橘絡陰陽怪氣道。
「喲，我沒聽錯吧，河對岸山腳下的，那可是地主家的小姨娘原來住過的地兒呢，怎麼，你是她親戚？」
這婦人話裡有話，孟橘絡不想與她多說，就簡單帶過了，「也算是，不知道嫂子家的被褥能不能借，要是能借的話改日我定來上門謝過嫂子。」
「哦，是親戚啊，那借被子好說，二兩銀子，你借幾晚上都行。」
婦人坐在長凳上，翹著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
孟橘絡氣的都想罵人了，二兩銀子？她怎麼不去搶啊，二兩銀子都能去買一套上好的錦被了，買她的？
「既然嫂子不願意借，那我去別家問問。」
孟橘絡扭頭就要走，誰料竟被那個女人攔住了。
這婦人一邊拽著她不讓她走，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大叫道。
「哎！都來看啊，河對岸那馬蚤娘們的親戚來了，來借被子來了，呵，地主家的窮親戚淪落到咱們村來了，大家可得提防著點，指不定是什麼騙子！和那賤蹄子一家的肯定不是什麼好鳥。」
這話聽得孟橘絡又疑惑又氣憤，不過她也猜到了七八分，她記得那房子是應簌離親娘的故居，那他娘肯定住過這裡，看這人話說得這麼難聽，他娘肯定是和這裡的人關係不好。
那婦人大喇叭一樣的嘴巴一吆喝，果然就有三三兩兩的人過來看熱鬧來了，甚至還有人毫不避諱地對著孟橘絡指指點點。
「喲，女親戚啊，跟那女人一樣有幾分姿色嘛，怪不得是一家的。」
「小娘子，你怎麼不去地主家呀，說不定也能做個小姨娘，哈哈！」
「瞧她樣兒，只怕也是個騷狐狸，這種人我們村可不歡迎，借東西？偷東西吧！」
「嘻嘻，她八成是來偷漢子的。」
男的女的，說什麼的都有，孟橘絡白著一張小臉，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和這些人吵。
他們個個都有十張嘴，而她只有一個人。
看來，今晚這被子是借不成了。
孟橘絡轉身就要走，她不想跟這些人糾纏，哪怕她和應簌離的娘沒關係，這些人也不會放過她的，說白了，他們就是閑著無聊想找個人發泄情緒。
最初的那個婦人真是個難纏的，叫了一幫人圍觀不說，還不讓她走了，「你急什麼？我們讓你走了嗎！」
「被子我不借了可以吧，你還想要怎麼樣，我想走是我的事，你別太過分。」孟橘絡甩開那婦人的手，想趁著人還沒把她圍起來，她趕緊從旁離開。
婦人雙手插著腰環視一圈，是笑非笑的說道，「你那麼著急走，又是個外鄉人，我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偷拿了我們東西，這樣吧，你把衣服脫掉，讓我們好好看看那裡面是不是藏了我們村子里的東西。」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立刻鬨笑起來，男人們看著孟橘絡的眼神也變得虎視眈眈起來。
孟橘絡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實在沒想到，不過是借個被子的功夫，她被那黑心婦人三言兩語的挑撥之下竟成了眾矢之的。
說什麼偷東西，這分明就是搜查，擺明了是欺負她孤身一人，存心想羞辱她奚落她。
「請問你是這村裡的里正？還是縣裡的官老爺？憑什麼讓我脫衣服，又憑什麼懷疑我偷東西了。」
孟橘絡放大了聲音，好讓其他人也聽到，她寧願再鬧大點最後把村子里的里正給吸引過來，也不能傻站著，等著婦人上去扒她衣服。
婦人倒是被問得一愣，轉而不屑道:「里正那麼忙，哪有功夫管你這種小毛賊，大傢伙都在，也能做個見證，對你也公道得很。」
這婦人已然打定了主意，等會她的衣服被扒掉之後，但凡漏出點什麼東西，她就一口咬定是她偷的，實在什麼沒有，就說是她偷了自己家的衣服。
總之，凡是跟那賤蹄子有關的人，她見了都討厭得很，這次逮了機會可得好好作踐，以解她之前的心頭恨。
一想到自家那口子，居然為了那個狐媚子要休了自己，她就要氣的昏死過去，她可是為她家那口子生了三個大胖小子，村子里誰家不誇她厲害，可這死男人竟敢因為一件小事就惱她，還想要休她！
孟橘絡那話說出，提及里正，村子里自然有幾個人平日與里正交好，想巴結里正的人留了神。
村子里也太平許久了，正好抓住了一個賊送給里正定奪，還能讓里正在村子里再長一長威風，威懾一下那不聽話的幾家。
牛二是村子里的鐵光棍之一，打了半輩子的光棍了，平日里最是巴結里正，想讓里正幫他取個媳婦，這會子腦子已經轉開了，立馬腳底抹油趁沒人注意他就溜走了。
這種立功的事可不能讓李菊那個愛出風頭的娘們搶了，嘿嘿，他得趕緊報信。
孟橘絡一步步的後退，想找個機會從圈子裡跑出去，這時腦子突然響起了月璃的聲音，讓孟橘絡心裡一緊。
「喂，我說著你聽著就好，不用答話，等會要是這群莽夫敢亂來，我就出來，趁亂抓傷幾個人，你就趁機跑走，我甩了人再回去找你，要是他們還想抓你，咱們就告到縣衙去，左右你也是那應簌離的娘子，他爹不是尋常人家，人家動不了你。」
孟橘絡微微點頭，那句嗯，被她咽了下去。
「來呀，張娘子，周嫂子，你們快來，幫我摁住這個丫頭，我替大傢伙看看她到底有沒有偷我們的東西。」
婦人點名道姓了兩個婦人，被叫住的兩個婦人心裡暗暗膈應著，不情不願的出來了。
好在人群中也有些明事理的，站出來發聲了，「我說亮子娘，你平日愛出風頭就算了，怎麼還想拉著別人跟你一塊丟人，不說這姑娘到底偷沒偷東西，就是真偷了，你當著這麼多男人的面兒要扒人家衣服搜東西，這姑娘以後還活不活了。」
「喲，要你在這兒做好人？你怎麼還替她說話呢，這倒讓我懷疑你倆是一夥的了，說不定待會也得去你家裡瞅瞅呢？」
那好心嫂子抵不住李菊的一陣埋汰，暗啐了一口轉身就走，走的時候還不忘罵了她一句，「缺德玩意兒！」
眼看著幾個女人要去扒一個小姑娘的衣服，那些已婚的女人可不能坐視不理，罵罵咧咧的拉著自家男人走了，這種場面可不能讓自家男人再往下看。
圍觀的人也走了不少，剩下的是那些村裡的婦人和單身的男人們看得越發興緻勃勃。
「你注意一點，別讓人發現異常，也別被人傷了。」孟橘絡壓低了聲音，也是第一次發現了這個小白貓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