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往事（二）

「哦，我想起來了。」忽然拔高的音量打斷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寧簡重新回過頭看她。

「那天下了雪！」老人雙目睜圓，十分篤定：「下了很大的雪，村長幹部們來的時候落了一身的雪花，來的路上還有一人跌到附近被雪覆蓋住的水溝里了，一身狼狽的到了我家，最後無功而返還指著我們鼻子狠罵了一通難聽的話，不過這人第二年開春就面色憔悴迅速消瘦了下去，第三年開春就死了。」

「你覺得這個人的死跟那片林子有關嗎？」

老人眼裡閃過將信將疑，但還是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明確的依據，但我還是覺得跟那片林子有關，我父母常年居住在那片林子附近，別說四十歲了，三十五歲都沒到就雙雙離開了人世，臨終前把我託付到了一個大戶人家當童養媳，所以我才不至於像他們那般命短。」

「那你們村的人都活不過四十歲的傳聞是真的嗎？」宋淼淼忽然出聲發問。

老人看了她一眼，也不惱：「不是絕對的活不過四十，而是多半在三十到四十幾歲就離開了人世，原因不明，就是離世的前兩年會日漸的消瘦憔悴起來，從起初的渾身乏力到最後的卧床不起，最後的結局就是回歸大地。」

老人的用詞倒是顯得有幾分文化涵養，並不是一針見血的死了，沒了，蹬腿兒了。

「等等，回歸大地？字面意思的回歸大地嗎？」寧簡問。

「啊？」

「我的意思是，你們村因為這種莫名狀況突然離世的人都是怎麼處理的？火化還是直接肉身入棺下葬？」

老人不以為然：「當然直接肉身下葬，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麼能隨意火化，那是對父母先祖們的大不敬。」

宋淼淼眼珠轉了轉，扁了扁嘴，老人這一串話說出來倒有幾分封建思想禁錮下長大的子民該有的思維。

寧簡不疑有他，沉靜的頷了頷首，隨後問道：「大部分是葬在哪裡呢？」

「一般是葬在附近的大山裡，也有的葬在自家隔得較近的後山坡上，這，有什麼問題嗎？」

寧簡併沒有正面回答她的疑問，而是自顧自的問道：「你覺得那些村名活不過四十歲是因為玉樹林的惡臭對嗎？」

「是的，我最終也是因為堅定這一點，三番幾次找村裡幹部們反映，最終他們忍無可忍把我趕出了村兒，連一慣支持我想法的我家那口子最終都站在了我的對立面，在我被村民們亂棍轟出村的時候都沒能出面幫我說哪怕一句話。」越到最後，老人話語的聲音愈加微弱，其中包含的悲傷和絕望並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得出來的。

「阿婆。」宋淼淼見狀軟著嗓子低低喊著。

這聲低呼將老人從過往的悲傷中拉回思緒，不太友善的狠瞪了一眼捏著嗓子喊她的女孩兒，換來對方肆然一笑。

小孩兒放肆的笑顏給這個寂靜無聲的夜平添了一抹暖意。

老人無奈搖頭的空檔，眼角餘光打量到清雋如畫的男人始終將專註柔和的眸子鎖在笑顏如花的女孩兒身上，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暖意。

她突然想起白日里她義正言辭叮囑男人的那些話，細想起來只能自嘲的乾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