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銅虎有靈
潘天師是在兩位道童的攙扶下到到大殿迎接通澤與劉易文的。他已不能獨立行走,老得風燭殘年,老得氣息奄奄。
大家坐定,通澤道:「天師,我上青師父讓我前來拜望您,往您保重身體。」
潘天師氣若遊絲:「我離大去之期不遠矣,感謝上青師父還記掛着我這個行將就木之人。」說罷,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劉易文,「這位是?怎麼如此像那劉易知?」
通澤答道:「正是劉易知的四弟,劉員外家的么兒。只因他一心求仙,機緣之下,在下便擅自將他帶來,拜入天師門下。來,易文,拜見天師。」
劉易文倒地便拜:「天師在上,請收易文為徒!」
潘天師道:「易知為人界捐軀,我內疚不已。如今見了你,心中十分地歡喜。只是我內丹已失,法力全無,不久於人世,又如何教得了你呢?」
易文道:「天師,不求天師身體力行,但求天師指點一二。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定然刻苦修鍊,不負眾望。」
天師呵呵一笑,對通澤道:「這個娃兒甚是有趣。也罷,我先教你幾句控制法器的口訣。你可有什麼寶物帶在身上么?」
易文摸了摸腦袋,眼睛一亮:「有!」兩手伸進包裹里摸索了好一會,把易行給自己的小銅虎掏了出來。
通澤不禁莞爾:「易文,這就是你寶物?」
「當然!」易文答道,「這是去年我和我哥湊了五錢銀子在老蔣的當鋪里買的,說是秦朝古董!」
通澤心中暗笑:秦朝古董怎麼會只值五錢銀子,這家當鋪也忒黑心了,賺孩童的零花錢。
天師卻未動容,只是喚道:「你附耳過來,我傳你四清口訣。」
易文聽罷,又在心中反覆默念了好幾遍,有些躍躍**試,又有些緊張。
「試試,莫要緊張亂了心神,均勻呼吸,就想這你對這銅虎的喜愛,默念口訣。」潘天師像是提起了些精神。他也想看看這個毛頭小娃是否有些許靈性。
「一氣化三清,三清終歸一……」易文捧起銅虎,默念口訣。
「起!」易文大喝一聲。
那銅虎略微晃了晃,原來是劉易文的手抖了。
那銅虎又晃了晃,這次,易文的手沒有抖。
銅虎竟然緩緩從掌心升起,泛出幽幽銅光。易文大喜,收起雙手,再念口訣。銅虎越升越高,竟要撞到房梁。
「讓它下來吧。」潘天師微笑道。
「收!」劉易文再喝一聲,那銅虎唰地掉下來,卻是收不住勢,易文躲避不及,砸在了自己腳上。
「哦喲!」易文疼得大叫起來。
通澤起身,向潘天師行禮道:「天師,易文既有靈性,是否可收下為徒?」
潘天師點了點頭。
通澤急對易文道:「劉易文,還不拜見師父!」
易文本疼得齜牙咧嘴,聽他如此一說,心下歡喜,顧不得疼,再次倒地跪拜:「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潘天師喜道:「未曾想到垂垂老矣,還能收到一個不笨的徒兒,也算天不負我。」
「既是如此,我就趕去與上青師父會合了。還望天師多多保重。」說罷,通澤就要走。潘天師叫住了他,問道:「你與你師父尋遍九州,可有何線索?」
通澤悵然搖頭:「未有線索,唯有苦苦搜尋。師父心憂天下生靈命運,憔悴得很。」
潘天師示意道童扶自己起來,劉易文卻搶先攙起天師。潘天師點點頭,繼而對通澤道:「我坐下弟子不多,修為最高者,是大弟子秦風,我讓他隨你們去,也好助你們一臂之力。」
通澤感激不盡,隨即見過秦風。見他二十多歲模樣,面如冠玉,一臉英氣,劍眉濃黑,雙眼有神,頭扎青巾,身着道袍,腰佩寶劍,手執拂塵,真是儀錶堂堂的美男子。
潘天師道:「秦風和上青大師自小相識,如今算來,也七十多歲了。」
劉易文在旁偷偷窺得秦風面容,又聽天師如此之說,心中嘖嘖讚歎仙術神奇。
當下,秦風拜別師尊,與通澤一齊下山去了。
潘天師又對劉易文道:「從今往後,你便是我潘興翼的弟子。我不求你修為如何精進,但願你持之以恆,多行善事,不要辱沒了乾元觀的名聲。」
「師父放心。只是弟子有一事相求。」易文故意賣個關子。
「有事便說,對為師不要遮遮掩掩。看你天真爛漫,便是童言無忌。」
「那好,嘻嘻。」劉易文腆著臉道,「聽說上山修仙均有法器,不知道師父賜我何寶物?」
「寶物?呵呵呵。」潘天師笑道,「那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法器所以為寶物者,正是持有之人對其無比珍視、視之若寶。天下哪裏有一定的東西?譬如你這銅虎,你是極喜歡的,用得順手,天長日久,自然有了靈性,也就成了你的寶物法器。」
「啊?」易文有些失落,「那這銅虎將來亦能降妖除魔?」
「正是如此。等你與它心靈相通,這銅虎有了靈性,有了精魄,死物便成了活物,小到騰雲駕霧,大至飛天蔽日,無所不可。」
「原來原來,謝謝師父教誨。那弟子一定勤加修鍊,背熟口訣。」
「你多加練習,等將銅虎的起收使得隨心所**了,便可再來找為師。」說罷,兩位道童近前,把潘天師攙扶回房。
劉易文撓了撓頭,另一道童卻已將他的包裹提起,說道:「師弟隨我去安頓下來。」
房間里陳設簡陋,竹床布被,與家中的緞被厚褥相比,完全不堪一提。可劉易文不在乎這些,放下行李,他迫不及待地抓着銅虎跑到屋外,又念起口訣。
「一氣化三清,三清終歸一……」
銅虎仍是微微發光,緩緩升起。
「收!」劉易文心中默念,攤出一隻手掌。
銅虎穩穩噹噹落在了掌心。
「哈哈哈!修仙原來如此簡單,法術真是容易。」他得意洋洋。
雖是年少調皮,可劉易文的稟賦也着實不差,一月之後,銅虎便起收自如。潘天師身體不適,只是略加點撥,傳授心法口訣。他不懂的,則問師兄弟們,好在乾元觀風氣蔚然,無人以大欺小,數月之後,縮地法、騰挪術之類居然略有小成。
然山中生活到底清苦,半年下來,劉易文實在煎熬不住,便偷跑下山買些糕餅果子吃。觀內師兄弟各自修鍊,誰也沒有發覺少了他。
易文不敢耽誤太久,匆匆買了些東西便一路吃着上山。走到半路,感覺有些口渴,就著山泉捧著喝了起來。
「痛快痛快!」劉易文見離乾元觀已是不遠,又恐師兄弟搶吃自己的點心零嘴,乾脆盤腿而坐,就著山泉大吃大嚼。
正吃着,面前陡然立了一個人。
「怎麼?」劉易文抬眼看去,見他十五六歲模樣,闊眼寬鼻,身材甚是威猛強壯,手提宣化大斧,一臉凶神惡煞,似是長著兩顆獠牙,像頭野牛。
「你要做什麼?」劉易文下意識護住了點心。
「我問你,潘興翼在哪裏??說了,免你一死,不說,我板斧伺候!」「野牛」問道。
「放屁!我師父的名諱也是你隨口叫得的?你給我放尊重些!」劉易文登時就怒了。
「你這毛孩,找死不成?」「野牛」脾氣極大,竟然一斧頭砍將過來。劉易文就勢一滾躲了過去,心中怒道:「此人手段真是毒辣。一語不合就要殺人,少不得讓他見識我的厲害。」想到這裏,默念口訣,使起了騰挪法,任憑「野牛」左砍右砍,確實砍在空裏,沾不著身。
劉易文暗自得意,隨手從懷中掏出銅虎,默念法咒,銅虎升騰而起,對準「野牛」落將下去,眼看就要砸到「野牛」頭上,「野牛」將宣化大斧一擲,打在了銅虎之上,但見火星四濺。
「好手段!居然會祭法寶!」那「野牛」大喊一聲,「看我的!」縱身一躍,掄起板斧又殺將過來。那斧光漸漸成了金色,匯聚起一股殺氣,直逼劉易文而來。
劉易文到底法力不濟,只得急急祭起銅虎,卻被殺氣衝破,胸口猛地挨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吐出幾口鮮血,濺在了銅虎上。
「擋我者死!」金色斧光再起,又是殺氣衝來。
眼看自己小命不保,劉易文心一橫,心說銅虎銅虎,你是法器寶物,怎地不護佑主人呢。
殺氣已至。
劉易文閉目受死。
猛地,就聽聞一聲呼嘯,震動山林。
「啊!」「野牛」慘叫一聲,接着是落地之聲。
劉易文趕忙睜眼,卻見半空有一道虎形白光,護住了自己,那「野牛」跌落在數丈之外。
又是一聲虎嘯,虎形白光朝「野牛」奔去!
「野牛」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