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找落腳點
夏天的天氣就像怨婦的臉一樣，喜怒無常隨意變換。這場狂風暴雨來得快，去也快。當風雨完全停止時，天上又是烈日當空，地下又是炙熱難耐。
寧浩抹掉臉上和身上的汗水和污垢，左手緊緊攥著裝錢的腰帶，轉過身走到那位受傷女子站立的鐵馬旁邊，他想帶女子離開廣場，出去找醫院治傷。
他在人流中來來回回穿行了兩趟，都沒有看到受傷女子的身影。他再次踮起腳尖向鐵馬入口處附近望了一圈，依然沒有看到受傷女子的身影。他重重地呼口氣，帶著滿腔的遺憾和極度鬱悶的心情，踩著積水，慢慢向廣場邊上擠出去。
十多分鐘后，寧浩帶著一身傷痕，穿著濕漉漉的褲子，垂頭喪氣地擠到廣場邊一根水泥燈桿下面，卻沒有看到路遙和他們的行李。
寧浩猛然一驚，他抬起雙手用力抹了幾把臉上和頭上的水漬，再四處望了望，原來他走錯了方向。這根水泥燈桿在廣場的西邊，而路遙所處位置的那根燈桿在廣場的北邊。
五分鐘后，站在水泥燈桿下，全身濕透的路遙，看到狼狽不堪、滿身傷痕、一臉疲倦的寧浩出現在面前，把他嚇了一大跳。他兩步跨到寧浩身邊，急切地問道：「寧浩，你受傷了嗎？嚴重嗎？」
「沒事！把行李看好，別把我們的口糧弄丟了。唉！看來今天是走不了啦！今晚我們就在火車站附近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一早再過來排隊買票吧。」寧浩嘆著氣，有氣無力地說道。
路遙趕緊走回到行李旁邊，從他的帆布背包里拿出一條被雨水濕透了的毛巾遞給寧浩，說道：「剛才這場暴風雨來得太快了，廣場上的旅客根本來不及撤離。我們包里的衣服全濕透了，給，擦擦身子吧。」
「不用，衣服是髒的，也是濕的，用衣服擦一下就行了。他么的，沒想到出門打工會這麼難。看來在這個世界上，窮人不止我們兩個，還都想出去打工發財啊！」
寧浩一邊抱怨著，一邊從帆布背包里拿出他那件全是水漬的黑色圓領T恤衫，在臉上和頭上抹了一把，就往身上套。
「寧浩，我看你身上有幾條傷痕出了血，剛剛還碰到了生水，這麼熱的天很容易感染。我們去找家診所，先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吧？」路遙問道。
「處理啥啊？我們哪有錢去診所治傷啊？沒事的，這點小傷，對我們這種苦命人來講，根本不算事。流點血也不要緊，就當是排毒吧。他么的，好在我剃了光頭，要是留著你那麼長的頭髮，估計我的頭皮都會被他們扯下來。我們得抓緊時間吃點東西，待會兒還要清場。這廣場上是待不下去了，我們得到外面找個地方過夜。」寧浩從蛇皮袋裡掏出一個打了結的黑色塑料口袋，從裡面拿出兩個燒饃，遞給路遙一個說道。
「你吃吧，我不餓。」路遙推辭道。
「你咋不餓啊？早上從縣城坐車來到火車站以後，你是一點東西都沒有吃，只喝茶水，你想餓到雲海市去嗎？你千萬別害我啊，我可不想背著一個餓死鬼回老家！」寧浩把一個燒饃硬塞進路遙的手裡說道。他拿著另一個燒饃，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就大口啃起來。
「唉！火車站一直都是這麼多人，就沒見少過。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買到火車票呢？要是明天也買不到票，我們又只能回家了。」路遙嘆口氣說道。
「回什麼家啊？次次無功而返，你不覺得丟人嗎？你忘了我們的誓言嗎？我們這次又是灰頭土臉地回家，怎麼面見家裡人啊？反正我是無路可退了，這次必須出去！要是混不出個樣子來，我再也回不去了。」寧浩咽下一口燒饃，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怎麼回不去了？那可是生養我們的家呢！你混不混得出樣子來，家都在那裡，是我們今生今世落葉歸根的地方。聽你說話的語氣，難道是你犯了什麼錯誤嗎？」路遙似乎想到了什麼，瞪眼問道。
「嗨！我能犯什麼錯誤啊？我們那個窮山溝溝，有什麼可以讓我犯錯誤的啊？你我都二十歲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找到，我就是想犯錯誤，我也沒有機會啦！快點吃東西吧，吃飽喝足后，我們馬上去外面找個落腳的地方。待會兒，這廣場上數十萬人都會被趕出去。行動慢了，連茅房門口都被別人佔了，我可不想站一個晚上。」寧浩說道。
不到十分鐘，路遙和寧浩就各自吃完了一個燒饃。他們喝了自帶的苦丁茶水，收拾好行李，路遙背上他的帆布背包，寧浩抱著他的蛇皮袋子，一起走出廣場，向對面的街道走去。他們要趕在清場前，找到落腳的地方。
路遙和寧浩為了明天能夠早點回到廣場上排隊買火車票，他們走到廣場對面馬路邊一棵白楊樹下，就停了下來。
雖然白楊樹上還在零零星星掉下一些雨滴，但是在白楊樹根的四周，依然圍坐了一圈人。他們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各自面前都放著一個濕漉漉的行李包。他們的眼睛里都露出焦急憂鬱的目光，應該跟路遙和寧浩一樣，都是要外出打工，等待買火車票。
「路遙，我們就在這裡落腳了。你看到樹榦上面沒有？有幾根粗壯的樹枝可以坐人，那可是個沒有人打擾的好地方，待會兒我們一定要先爬上去。爬樹對我倆來講，純粹就是小菜一碟。你爬樹的速度比我快，你先爬到樹枝上佔好位，放下繩子把我們的行李吊上去后，我再爬上去。」寧浩靠近路遙的耳朵邊，小聲說道。路遙點了點頭。
路遙和寧浩繞著白楊樹轉了一圈，找到一個能夠最快接近樹榦的位置，把行李放在腳邊，蹲下身子休息。
路遙從帆布背包里掏出一根繞成一卷的細麻繩，裝進褲子口袋裡備用。他再把兩個包的帶子打結連在一起，做好爬樹的準備。
寧浩也沒有閑著，他除了觀察爬上樹榦的最佳位置外，他的眼睛還在四處觀望，看看有沒有比樹上更好的落腳點。
這時，他的目光被馬路對面一棟樓房的轉角處，一個穿著一身制服的中年男子吸引住了。因為在那個穿制服的男子身邊，圍著幾個男男女女，似乎在商量進火車站的事情。
「路遙，你在這裡看著行李，我去對面看看情況。我聽說火車站有人專帶買不到火車票的旅客進車站。我看對面那個穿制服的男子很像，我過去探探路，說不一定會有意外收穫。」寧浩靠近路遙的耳朵邊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