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虛海藍音

不知不覺間已是三日過去。

妖婆婆是何時回來的，以及暗中跟了他多久，天缺不清楚。他只知道某次釋放神識用精神力摘取路邊高樹上的野果解饞時，察覺到她躲在後方的某棵樹上，其距離剛好處在大地之燈的攻擊力範圍之外。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他當時就感到一陣惡寒自腳底升起，進入到高度戒備狀態。從此刻起，萬念靜初具體是何心思，狠著心讓他成長也好，其他也罷，他都必須放在一邊了。

總這麼下去，置身險地還那麼心不在焉，別說乘龍而歸解救中州城了，就連能否活着走出這片森林都還是未知之數。

他並沒有叫破妖婆婆的行藏，而是以神跡之力支使林內某處一根約莫半米長、胳膊粗細的木棒對她發出攻擊。

結果，它魚似的劇烈擺動幾下表示拒絕。

作為半神，居然連這麼個傢伙都支使不動，還被赤裸裸地無視，天缺一時間也是醉了，心道：「你這樣真的好嗎？」

那根木棒直接就沒理。

自然，木棒以上的存在就更不是他能支使的了的了。甚至連交流的資格都不給他。

整座森林對他來說，仍是神外之物。

天缺無奈，只得把神識放出去汲取弱物的靈魂來提升神跡之力。神識過處，雪融草枯、蟲死花落。

不過瞬間，大地之燈的光暈所收攏的方寸之地即生機斷絕。

等神跡之力長到足夠支使那根木棒的強度時，天缺心下笑了一聲，道：「去吧……」

木棒恨了一聲，非常不情願地彈起，跟着身形一滯，向著數丈外的妖婆婆飆了過去。

正然全神盯着天缺的動靜，突然腦袋上被打了一棍，當的一聲，即使不怎麼疼，但還是把妖婆婆嚇得尖叫一聲，差點兒從樹上掉了下去，情急之下，趕忙以超額的力度死死抱住樹杈，神色極是惶恐。

「出來吧……」

天缺轉過身面向妖婆婆所在的那片樹林，笑道。雖然距離不是太遠，奈何他現在精神力太弱，有限的神識等波及到妖婆婆時已是弱到只能看到一片虛影。

妖婆婆頓時老臉一紅，從樹上飄下，站在安全距離嘴硬道：「雕蟲小技，我是故意讓你發現我的。我先是用棍在自己頭上打了一下，又假裝慘叫一聲。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跟了你多久。我隱藏力驚人……」

以她之能，自然不知道前後一切皆是天缺所為。兀自以瞧不起的神色看過來。在她的認知里，天缺就是手握兇器的普通人。

天缺心下一笑，暗道：「真是個虛榮的老太太。」晃了晃手中的大地之燈，問道：「你不是受傷嗎？做什麼又要回來？」

「我當然要回來，」妖婆婆嚷道：「你來了你不該來的地方犯我國界。我豈能坐視？」頓了頓又道：「你現在乖乖跟我回去領罪比什麼都好，否則的話，你休想生離此地。」

她當然知道天缺不會照辦，但該說的話必須得說，該放的狠也必須得放。

「你不怕我手裏的燈嗎？」

天缺笑。

「鬼才怕你那個破燈，」妖婆婆強道：「若非我想抓你，你根本就傷不了我。」

「倒也對，」天缺坦誠道：「此燈功在守護，若你一心想逃，我的確追不上你。」

「你知道就好……」

「要不這樣吧，」天缺道：「我回肯定是回不去了，而你也同樣拿我沒辦法。與其大家這樣毫無意義地耗下去，不如來個了斷。」

「如何了斷？」

「我不用燈跟你打一場。輸了的話，我任你處置。贏了你就什麼都聽我的。」

「此話當真？」

妖婆婆意動。

「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妖婆婆盯着天缺看了一會兒，道：「行！諒你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

天缺把大地之燈掛到樹杈上，走到妖婆婆前方一丈處停步，笑道：「可以開始了。」

妖婆婆尖嘯一聲，漂浮的軀體瞬間完成前傾的動作。嘯聲未止，即向天缺殺來。

在她的認知里，沒了大地之燈的天缺跟摘了尾刺的蠍子沒什麼區別。

豈料還沒飛出去，就感腳上一緊。

一看，頓時慌了。

一條用細草編織的繩索，像蛇一樣把她併攏的雙腿纏了好幾匝。

繩子的另一端拴在某棵粗大的樹上。

這才知道低估了對方。

天缺哪會給她掙脫的機會，箭步飆過來，一拳轟在她腹部，使得她悶哼一聲，向後倒射而出，撞到某棵樹上。

大團的積雪墜落。

天缺雖然目前的神跡之力還非常弱，但過人的體能使得他那一拳的力道也至少有上百斤的力氣。

不過那一拳打出去后，他本人也不好過。妖婆婆畢竟不是肉體凡胎，有好幾百年的修為在身呢，他那一拳擊落時，妖婆婆意之所到把所有的妖力全聚集至受拳處，使得天缺如擊鐵石，疼痛非常。

雖然把妖婆婆打到樹上，他自己也是被反震之力轟得離地三尺向後飆出十丈遠，重重砸落在一處隆起的雪堆上。

爆起一團蓬勃的雪霧。

他現在的神跡之力雖然弱到三斤以上的物體都支使不動，但三斤以下的物體無不聽他指揮。無論是以細草結繩發出理想的攻擊，還是聚攏雪堆做墜地緩衝之用，都可在瞬間完成。意之所到，神跡顯現。

墜地滾了幾圈后，妖婆婆瞬間生出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天缺露了這麼一手，她自然早想到之前頭上挨那一棍是怎麼回事了。

惱羞成怒，使得她非把天缺抓過來大卸八塊不能泄心頭之恨。

豈料，當她站起欲對尚在雪堆里躺着的天缺發出二次攻擊時，卻突然慘哼一聲停了下來。她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前透出來的一截海藍色的劍身，神色極是複雜。

這一幕也被剛剛站起的天缺看到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凝立妖婆婆身後、比妖婆婆高出一頭的虛海藍音就以疾逾鬼魅般的身法，先是橫移，跟着前滑，瞬間就出現在他身前三尺處，眸中儘是酷殺之意。

十丈之外的妖婆婆頹然倒地，化作一片穿孔的樹葉，被強風刮進樹林深處去了。

「可恥的人類……」

遠遠地傳過來這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