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穿心一箭

www.vodtw.c蒼穹皓月，星空璀璨。

夜裏清風如綿，雪顏伸了個懶腰，打開客棧的窗子，遠遠眺望。

今夜是慕容老爺的壽辰，但見慕容府中張燈結綵，鑼鼓喧天，車水馬龍，喜氣洋溢。

如今雪顏與慕容世家的大公子定了親事，一份賀禮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是，賀壽，賀壽！這醜媳婦不但會見到未來公婆，還會見到金翎皇城的貴族名流！

聽說皇城的貴族最是以貌取人！於是乎，雪顏花了一千兩白銀，買到霓裳坊里最貴的輕紗羽衣；託人從皇宮裏取來貴妃娘娘的胭脂水粉，用重金聘來京城最有名的梳頭師傅，替她綰出天下無雙的飛燕髻，甚至派人把正與客人**的花魁弄起，親自為她貼上額間花黃。妝罷，雪顏攬鏡自照，鏡中佳人腰肢纖細，膚如凝脂，雙眼璀璨若星辰，魅色絕麗，袖艷漫天，傾國風華，姿容無雙。

雪顏露出雪白玉齒，巧笑嫣然，回頭看着屋中的兩個女子：「當歸，白朮，你們說我美不美？」

「美極了——」當歸與白朮異口同聲地稱讚著。

「有多美？」

「比千年靈芝還美！」

「比萬年人蔘還要漂亮！」

雪顏笑了笑，心道還真是句句不離本行，不愧是天下第一醫館的弟子，眼光獨到！

說到「天下第一醫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天下第一醫館」旗下囊括五洲大陸一千家藥鋪，二百間葯堂，名醫千人，普通弟子萬人，上至太醫院的首席太醫，下至鄉野的赤腳大夫，可謂是桃李滿天下。

天下第一醫館如此有名望，卻偏偏很少有人知曉第一醫館館主的真面目，這與雪顏是女兒身不無關係，畢竟雪顏的父親是上任館主，懸壺濟世，醫術超群，可惜家中男丁單薄，叔父中年得子，如今不過是黃口孺子，而雪顏出生時手握丹藥，從小便是一枝獨秀，天資聰穎，勤奮好學，過目不忘，但父親並不想讓她拋頭露面，雪顏只有女扮男裝，偷偷摸摸的行醫，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症，自從父親過世后，她就名正言順地繼承了天下第一醫館。

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雪顏已不知不覺間到了適婚的年齡。

管家特意從官媒那裏尋來京中所有適婚男子的畫像，任其挑選，雪顏雖懶懶答應，誰知在成堆的畫像中，竟一眼就相中了慕容世家的大公子——慕容清歌。

清歌公子，君子如玉，想到慕容清歌，雪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面頰，隱隱有一絲髮燙！

「你們說慕容清歌看到我，會怎樣？」雪顏有些緊張。

「當然會着迷了！」

「連我們都着迷了，慕容公子肯定喜歡。」

「館主要容貌有容貌，要錢財有錢財，誰不喜歡？」

「姑娘若是以後這麼穿戴，只怕欠下無數風流債，讓慕容少爺傷心！」

「好了，好了！」雪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兩個丫頭在醫術方面沒有多大進步，卻是越來越會拍馬屁！撇了撇嘴道：「你們有沒有替我準備好送給慕容老爺的賀禮？」

「準備好了，館主請過目。」

當歸與白朮從身後搬出一個嵌滿寶石的錦盒，打開一瞧，裏面放着一張曠世古琴。瑤琴，前朝皇妃的珍愛之物！自從聽說慕容老爺對琴棋書畫情有獨鍾，喜好收藏當世名品，卻唯獨缺少一張古琴，這琴便是雪顏僱人漂洋過海，從東海陵墓中尋來的陪葬品，就連掛在古琴的小小佩飾，也是由一顆顆深海珍珠串成，價值不菲。

如此大手筆，恰恰彰顯出她的身價！

天下第一醫館館主的身家富可敵國，本是天下男兒覬覦的對象，但她更希望自己的夫君誠心相待，所以，雪顏面對慕容清歌的身份卻是另有乾坤。

畢竟，大戶人家處處暗藏齷齪，為了第一醫館館主的身份不被外人利用，雪顏索性杜撰了另一個身世。

慕容世家只知雪顏是富商的女兒，又是貴族血裔，出手闊綽，便應允了這樁婚事。

明月當空，浮雲悠閑。

當雪顏盈盈邁入慕容世家客堂時，頓時引來無數驚艷的目光，在雪顏捧出絕世古琴之後，耳畔又聽到賓客們難以置信的驚嘆。慕容老爺自是得意無比，當下道出雪顏是慕容世家未來的兒媳，稱讚聲頓時如滾滾江水而來，雪顏微笑而立，眼裏毫無笑意，彷彿一切都與她無關。

眾人起身敬酒，雪顏悄然閃身，去後院尋找慕容清歌。

慕容府花園，四處都是碧綠的翠竹，枝葉扶疏，鬱鬱蔥蔥。

雪顏繞着花園走了幾圈，依然沒瞧見慕容清歌的身影，眉目間頓時浮出一層抑鬱之色，忽然聽到悠揚的笛聲，身形一頓，看到後院的假山頂上坐着個粉雕玉琢的絕色少年。

少年十四歲左右，眉宇隱隱藏着傲氣。

她定睛一瞧，原來是慕容世家的小少爺，慕容清歌的親弟。

少年眼尾斜斜上挑，黑瞳閃耀，彷彿世間難尋的絕美黑寶石，這雙眼睛媚色天成，勾魂奪魄，雪顏不禁輕嘆，好個俊俏少年，就連慕容清歌也遜色他三分。她怔怔看着少年，一時竟忘記自己來意，少年見她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不由蹙緊眉頭。

「你是誰？」他薄唇輕啟，清冷的嗓音煞是好聽。

「你不認得我？」雪顏向前走了兩步。

「我為何要認得你？」

「不認得也沒有關係，反正遲早都要認得。」

「哦？可惜……我對伶人歌姬沒有興趣！尤其像你這種沒有姿色的！」

聽出話中的諷刺，雪顏悠然道：「今夜是你爹的壽辰，我可是府中的貴客。」她特地把「貴客」二字壓重了幾分。

「貴客？」少年冷笑一聲：「原來是貴客來臨，失禮！今日一見，閣下居然打扮的像只狐狸精，臉上擦了兩斤白粉是不是？」雪顏挑高了彎眉，美麗的眼圓睜，面前少年舉手投足間帶着高貴，偏偏是舌尖帶刺，牙齒有毒，慕容世家怎會教出如此少年？真是沒有家教！但她念在他是小輩，不想與之計較。

「我問你有沒有見到慕容清歌？」

「你找我哥哥？」

「不錯。」

「你姓雪？」

「哦？你記得我？」

「當然記得……你就是那個嫁不出的老女人，對不對？」少年眼稍挑起，斜睨着她。

嫁不出的老女人？這是什麼鬼話？雪顏倒抽了一口冷氣，她忙於鑽研醫術，耽擱了幾年青春，卻不過一十九歲，偏偏被一個小她四五歲的少年譏諷為老女，這究竟還有沒有天理？

少年勾起嘴唇，不陰不陽道：「我奉勸你還是別對我大哥抱太大希望！否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雪顏優雅的看着他，覺着他言語有些怪異：「何出此言？」

少年一字字道：「你想知道？」

雪顏的聲音有種沉思：「你知道些什麼？」

少年笑容依舊：「如果你想知道緣由，現在跟我來！」

雪顏遲疑一下，向前邁出了步子。

「老女人……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少年忽然回頭，唇邊掛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做事從不後悔。」雪顏凝視着他，猜想他葫蘆里究竟買的什麼葯？

少年又輕笑一聲，帶着雪顏進入慕容府的棄院，這本是荒棄十年的院子，就連下人們也不來此地，兩人穿花拂葉，踏過草叢，少年偶爾用餘光瞥著雪顏的身影，唇邊帶着一抹詭異笑容。

北風拂過枝葉，一座草屋映入眼中。

兩人來到窗口，屋中傳來一對男女激喘的聲音。

「呶，我大哥就在裏面。」

「他在裏面？」雪顏微微一頓，神色凝滯。

「不信你自己看。」

少年淡淡一笑，手指在窗上戳了個窟窿，回眸一笑，笑容迷死人不償命，雪顏無心欣賞，忙湊上前去，空氣中剎那生出窒息般的沉靜，眼眸寒光閃爍，但見朦朧紗幕裏面，兩具雪白的身軀緊緊相擁，女子嬌聲如鳴鶯，痛苦中帶着歡愉，聲聲旖旎，勝過春風十里醉人。雪顏雖然未經人事，卻也不是不懂此道！原來……這就是少年所謂的失望！慕容清歌與通房丫鬟兩情相悅，暗渡陳倉，這在慕容府已成為不是秘密的秘密。

纏綿過後，兩人緊緊依偎，「清歌，再過一月，你就要娶那個女人了！我很害怕！」

「你怕什麼？」

「我害怕，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放心，我不會喜歡她。」

「真的？」

「真的，我發誓只愛你一人，發誓永不碰她。」

「清歌……你……真好……」屋中情人再次鴛鴦交頸，身影糾纏，喘息連連。

好個海枯石爛情緣在，情意纏綿，情款深深，你儂我儂！少年側目，目光沉靜，細細端詳着眼前的女子，等著瞧好戲，接下來她會怎樣？會不會像個潑婦般漫罵？卻見雪顏眯起了眼睛，面無表情看着屋中那對痴狂男女。良久，冷淡一笑，轉身，離開。

少年怔了怔，追了過來，挑眉道：「你不生氣？」

生氣？生誰的氣？雪顏覺著好笑，聳了聳肩，成婚之前，她與慕容清歌的婚事就是虛假的表象，隨時可以一拍兩散，何況他們並沒有兩情相悅，海誓山盟，她為何要生氣？她與慕容清歌僅有一面之緣，單憑媒妁之言，片面之詞，從不真正了解對方！她怎會不知，古代女人和現代女人在婚姻上的巨大差異！她詛咒著這可惡的封建禮教，害了不知多少男女？

她與慕容清歌之間並沒有感情，亦不存在背叛，何況行醫之人，素來心胸豁達，雪顏微笑轉身，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柔聲道：「慕容小公子，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情！」

「何事？」

「回去告訴你哥哥，就說我與他的婚約取消，記得祝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不嫁他？」少年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女人還能有如此骨氣？

「還有……謝謝你。」

「為何謝我？」少年又是一怔。

「多謝你免費請我看了出春宮大戲！可惜慕容清歌身材一般，床上功夫也沒什麼特別。」

「……」少年挑眉。

「我走了，還有……記得把我送來的禮物悉數奉還，我可不喜歡倒貼男人。」雪顏揮了揮袖，神情坦然，姿態優雅，身影漸漸沒入黑暗的林中。

少年凝視着雪顏離去的身影，平靜的面容微含興味，心想還真是個奇怪的女子！

夜色如水，冷月清寒。

離開慕容府後，雪顏有感而發。今夜沒有拆散一對鴛鴦，可謂是功德無量！但願佛祖能保佑她的下一個未婚夫，是世間最最完美的男人！

想到這裏，雪顏不禁莞爾一笑，月光照映着她的臉，她的面容恬靜而秀麗，天地間彷彿剩下清風拂衫的輕舞，獵獵有聲。

枝頭的鸐鳥桀桀鳴叫着，舞動着黑色的翅膀，忽然，一柄利箭滲透了十成的勁力，一閃間划裂層雲陰霾的天空，帶着排山倒海之勢，驚風暴雨般的呼嘯，徑直射向她的胸膛！

雪顏自信普通的兵刃還傷不了自己，她的武功與醫術都是一絕，但對方竟使出如此厲害的神兵，難道有人刻意置她於死地？究竟是誰與她有深仇大恨？雪顏瞪大眼睛，被勢壓逼迫得動彈不得，心頭一凜，瞳孔里映射出如金色神龍般的利箭！

銳利鋒芒，越逼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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