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女人1
「這人在樓下徘徊了有一會了吧？」施莫麟停下了佈置餐桌的動作。
「嗯。」慕容玲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地圖便要起身，「不像是尾巴，我去看看。」
施莫麟輕輕按住她的肩膀：「還是我去吧。」
「也好。」
慕容玲一邊收拾桌上的地圖一邊在心裏猜測，來人多半是想交換物資的。這幾天他們明理暗裏遇到的人不少。暗中跟蹤他們的都小心翼翼地隱藏行蹤，明裏想認識的、找茬的、勾引的、套近乎的幾乎都是直接找上門，只有交換物資的拾荒者才會仔仔細細地觀察，然後小心翼翼地靠近。
慕容玲他們收集的金屬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從這些拾荒者的手中換的，因此對於這些拾荒者的行事風格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末世降臨已經快一年的時間，整個世界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存活下來，而且數量始終在減少。但是由於種植、生產、製造行業的停滯，如今社會物資的匱乏用捉襟見肘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再加上世道混亂，缺乏管制，就出現了一個專門搶奪他人物資的群體。那是比喪屍更加可怕的存在，也是拾荒者們如此小心翼翼的最主要的原因。
很快，施莫麟帶着一個人進來了。
來人穿着厚厚的略顯寬大的羽絨服，頭上帶着的鴨舌帽外面又套了一層毛線帽，脖子上圍着厚厚的圍巾，遮擋住了下半張臉，唯一露出來的眼睛也藏在了帽檐投下的陰影中。但慕容玲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雙眼睛透露出的謹慎。
「請坐。」慕容玲站起身，示意來人坐在茶几另一邊的椅子上。
「不用了，謝謝。」來人開了口，聲音從厚重的圍巾後面發出來，聽起來悶悶的，有些沙啞，但依舊可以分辨出那是個女人的聲音。
慕容玲拿出一瓶礦泉水放在茶几上：「你來是想要換些物資？」
女人的目光落到了茶几上的那瓶水上，頓覺喉嚨更加乾澀了，但是卻沒有任何動作：「嗯，請問我能換些什麼？」
「食物和生活用品我都有，不知你要用什麼來換？」施莫麟很自然地接過話。
慕容玲對市場交易的行情並不太關注，所以這種跟人換物資的事都是施莫麟來處理的，見他已經接手便將空間讓給兩人，自己坐到一邊看書去了。
女人取下背包，從裏面拿出一個邊長大約十厘米的黑色正方體放到茶几上，開始和施莫麟討價還價。然而她的目光卻似不受控制一般，時不時地轉向慕容玲的方向。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目光背後是滿滿的羨慕，滿到讓人心酸。多麼美好的年紀，多麼美好的人兒啊……
當慕容玲將書籤夾好合上書時，那一邊的談話也接近了尾聲，兩人約好了交換物資的時間和地點，施莫麟便準備送女人出去了。見狀施莫麟，慕容玲也起身要一起去送。
女人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抬手託了托帽沿，對着慕容玲露出了眼睛。那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雖然眼角已有了許多細紋。她的目光變得有些局促，但是並沒有過多猶豫就開口了：「姑娘，不知道你有沒有兒童讀物？若是有的話，可不可以送我幾本？」
慕容玲愣了一下，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這一段時間除了她自己和施莫麟，她再沒有從任何人口中聽到「書」這個字眼，彷彿這個東西已經不存在了一般。女人要的是兒童讀物，那麼她是有孩子的……
見慕容玲沒有說話，女人又補充了一句：「我拿一些物資換也可以。」
慕容玲回過神，勾起嘴角笑了笑：「我有的，送你。」說着她拿出一個背包迅速裝了一些東西進去，然後遞給了女人。
女人接過背包，感受着手中的分量，由衷地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隨即，慕容玲又補了一句，「不要從來時的路回去了。」
女人愣了一下，見施莫麟也是一副嚴肅的表情，便將這句話記下了。
慕容玲只送女人到門口，施莫麟則一直送到樓下：「你聽說過青雲基地嗎？」
女人點了點頭。
「那裏正在籌備供孩子讀書的學校，你若是感興趣，我可以幫你寫一封推薦信。」
聽到「學校」這個字眼的時候女人眼中明顯多了一些光亮，但隨即又暗淡下去。
施莫麟看出她似有顧慮，於是說道：「不急，交易的時候再回復我就行了。」
女人點了點頭，四處細細查探了之後，才匆匆鑽進附近的一條小巷，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見身影了。
施莫麟看了眼女人消失的方向，轉身進了屋。他感覺這個女人並不一般，不單是因為她敢於獨自在末日裏活動，更是因為剛剛短暫的談話。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女人在末世前絕對是職場精英，如今又有金系異能這樣強大的助力，若是她能加入基地，一定會發揮很大的作用。
然而讓他肯拋出橄欖枝的最重要原因卻是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謹慎卻不畏懼，斤斤計較卻不貪婪，身邊還有想要守護的人。這樣的人一定能成為對大哥來說有用的人才……
女人站在巷口小心張望，看了眼漸漸向西偏移的太陽，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從慕容玲的建議，沒有從來時的路回去，走的是另一條她曾經走過，但是有些繞的路。雖然不知道走原來的路會發生什麼，但是這一條至少到現在沒有發生任何事。
末世以來她一直小心謹慎，對所有見到的人都小心防備着。卻不知為何，這一對她根本不知道姓名又如此年輕戀人卻讓她產生了可以信賴的感覺。
他們的身上沒有年輕人的浮躁，這一點就已經很可貴了，而看他們的從容態度也是在末世里混熟了的，卻沒有沾染末世的暴戾之氣，給人的感覺乾淨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讓人自慚形穢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女人苦笑着搖頭，也許是她脫離社會太久了，竟不曾見過如此的年輕人。雖然感到不可思議，但她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直覺來。
女人平安到家，剛進門就被一個飛撲過來的「球」抱住了。剛要柔軟下來的心卻在感受到那小小身體的劇烈顫抖后「咯噔」一下，脊背一陣發麻。
女人迅速蹲下身，抬起男孩的小臉，仔細查看。男孩的小臉依舊精緻乾淨，但少了紅潤，看起來十分蒼白，烏黑的大眼裏噙著淚水，卻堅強地不肯讓它落下來，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很嚴重的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