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你不欠我什麼
鍾離玉與鍾離幽僵持不下,顧梨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良久之後,鍾離幽先退讓了。
她放下了緊握在手中的劍柄,盈滿眼淚的目光在顫抖著,看著鍾離玉。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不顧性命也要保住這個不該存活於事的人?為了她,他還背棄了師命,不怕擔下「欺師滅祖」的罪名。
值得嗎?到底為的什麼?
鍾離幽絕然離去,水藍色的道袍被晚風揚起,包裹著她單薄孤寂的身影。
她走後,鍾離玉也鬆開了握在手中的劍。
「咣」,沾滿血跡的劍墜落在地。
鍾離玉垂下了手,轉身欲走。從他來,到他離開,自始至終,都沒看過顧梨一眼。
「等一下。」顧梨卻喊住了他。
鍾離玉停下了腳步,但並沒回頭。
「你的傷……」顧梨眨了眨眼睛,「我給你包紮一下吧。」
哪怕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顧梨都不會見他受傷而不顧。更何況,他受傷,是因為救她。
鍾離玉筆直的身形立於風中,淡漠的聲音回了兩個字:「不必。」
說完,再次邁開了腳步。
顧梨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忽而又大聲道:「你不欠我什麼。」
鍾離玉腳步微滯,但並未停下。暮色籠罩下的身影單薄細弱,他袍袖帶風,在顧梨的視線中漸行漸遠。
起初顧梨不明白鍾離幽為何忽然要殺她,但漸漸的,她就明白了。
定是因為鍾離幽知曉了她與晏清之間的關係,所以才要殺了她。羨雲山與晏清是宿敵,然而晏清過於強大,要想除掉他,最好的辦法,便是先殺了她。
鍾離幽要殺她,是為了師命,是為了天下蒼生,理由正當無可辯駁。
然而鍾離玉,卻不惜兄妹反目,不惜違背師命,甚至不惜自己的安危,也要救下她。
他為的是什麼?
顧梨兀自站在那裡,腦中思緒紛紛擾擾。
鍾離玉並不是第一次放過她了,在南州之時,他放過她兩次,甚至還因為她而放棄了除掉晏清的絕佳機會。如今在長寧,他再一次救下了她。
她是曾救過他,但他早就還清了,他並不欠她什麼了。
兩人是明面上的仇敵,你死我活的關係。但顧梨又知道,鍾離玉不會殺她。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越加茫然,越加不知所措,越加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平心而論,鍾離玉並不是壞人。相反,他乾淨澄澈、悲天憫人,恩怨分明。
晏清說的對,他太乾淨了,這份純凈,很可能會成為套在他自己身上的一道枷鎖。
顧梨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直到周圍黑下來了,她這才再次邁開腳步,離開了此處。
回去以後,晏清已經擺好了晚飯,正在一邊剪著燈花,一邊等她回來。
看到這一幕,不期然,顧梨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溫暖之感。
「今日回來的晚?」晏清嗓音溫柔,但用的是疑問的語氣。
顧梨並未將路上遇到鍾離玉與鍾離幽的事情告訴他,而是回了一句:「走之前忽然來了個病人,耽擱了一會兒。」
晏清不信,近來春回堂病人不多。但他並未點破,而是喊了她一聲,讓她快點吃飯。
「我今天中午去了牙行,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只能再在你這裡多住幾日了。」吃飯的時候,顧梨向他道。
晏清微微一笑:「隨時歡迎。」
他本來就沒打算讓她走,變故即將到來,還是把她放在身邊比較安全。不顧這些話,他並不會告訴她。
「明天進宮吧,早晚都要去的,總不能一天一天地拖著。」顧梨嘆息一聲,又道。
早晚都是要面對顧芝蘭的,沒什麼好拖的。
這次晏清沒再阻攔她,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不用再阻攔,她明日也去不成。
因為鍾離玉和鍾離幽之事,顧梨心緒不佳,晚飯後,早早地便上床去睡了。
然而半夜之時,她忽然被一串敲鐘之聲所驚醒。
這鐘聲沉悶,在安寧寂靜的夜裡,極富穿透力,竟然是喪鐘。
顧梨仔細聽著,默默在心裡數著。
一,二,三……八,九。
九下,帝王喪鐘!
顧梨霎時愣住了,越國皇帝,駕崩了?
皇帝身體內的餘毒已經被除乾淨了,聽梅止言說,他身體很健康。前不久,疫病平息之時,皇帝還給了她賞賜。前幾日,他還派人來春回堂請她入宮為蘭貴妃診病。
那位皇帝明明身體康健,好端端的,怎就突然死了呢?
要說這裡面沒有陰謀,顧梨是不信的。
但這種事,她居江湖之遠,根本就夠不著。因此,錯愕過後,顧梨便放下了。
不過,皇帝駕崩,宮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明天必定不能再入宮了。
次日醒來,晏清的宅院中並無異樣,除了門口掛上了和別人家一模一樣的白幡。
晏清起的早,早早做好了早食。
「皇上駕崩了?」顧梨吃飯之前,問了一句。
「嗯」晏清回應,又道,「你可以不用出門了。」
「為何?」顧梨不解。
「皇上駕崩,各行市都要停業七日,以示哀慟。」晏清回道。
顧梨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早知如此,她今日就不用起這麼早了。
「皇上是怎麼死的?」顧梨還是好奇,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晏清微抬眼眸,看向她。
「病死的。」
「什麼病?」顧梨越發好奇。
是什麼病,能在一夜之間突然要了他的命?不久前梅止言明明與她說過,皇帝身體康健,並無癥狀。
「不知道。」晏清這才沒再告訴她。
「也是」,顧梨沒再追問下去,「你又不在跟前,怎麼可能會知道什麼病。」
說完,她又嘆息一聲:「真是世事無常啊。」
這個世上,誰都不知道明日會發生什麼。
晏清接了她這句話,道:「所以,我們要不要及時行樂,做點快樂的事?」
顧梨輕笑一聲,並未看他:「做什麼?」
「你說呢?」晏清將問題拋給了她。
「我哪知道。」顧梨又笑。
早食后,晏清果然帶她去做了一件事。快樂不快樂的不知道,但顧梨很無語這是千真萬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