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不瘋魔，不成活（五）
秦離焱得到陳渠珍的稱讚，顯得有些局促，臉頰微紅，道：「都是聖君教導之功。」
陳渠珍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掌，不知是要做些什麼。秦離焱單膝跪地，將陳渠珍的手掌放在自己的百會穴上，這個動作表示臣服。也是聖君對於得力的下屬的讚揚。
秦離焱心中歡喜，陳渠珍道：「我都已經聽說了，劍林之事，你做得不錯。劍林之人雖不是什麼大患，但號召力仍在，你在中原武林直接將劍林多年建立起來的聲望給摧毀，功不可沒。」
秦離焱看向窗外，目光之中充滿了質詢之意，彷彿在說：「這些話被鄭萬廈、蘇寅聽到也沒關係嗎？」
陳渠珍從容一笑，道：「他們都被廢了武功，還能翻起什麼風浪？」聖君不是一個小心的人，或許應該說，聖君生性就是十分地隨意洒脫，但是他有他自己的規矩和底線，如果觸怒了他的底線，那麼就不要想著活了。秦離焱十分清楚這一點，聖君的手腕他早就見識過，但是權術並不能讓秦離焱真正折腰，實際上，陳渠珍在過去所表現出的格局與胸襟，才是真正折服秦離焱的關鍵。
離焱聞言點了點頭，道：「本來就是有心算無心，劍林也是承平日久，外強中乾。才會讓我們一舉建功。」然後秦離焱又想起了什麼，道：「聖君為何……要在這種時候進攻明國？」不僅秦離焱迷惑這個問題，就算是直面西戎的征西將軍，也很奇怪。現在正是秋末，正要入冬，天氣即將轉寒，這種時候進行軍事活動，不僅後勤成本大大上升，而且士兵狀態也十分不佳。兵家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但是這種時候用兵，對於西戎和西涼來說，都不是什麼好天時。更何況，西戎是出兵一方，西涼是防守一方，西涼還有險可依，而且對於抵禦寒冷也比西戎的帳篷好上許多。
天時地利兩項都於西涼有利，那麼西戎為什麼要出兵？事出反常必有妖，而秦離焱相信這位聖君絕對不是傻子，所以他很好奇。
陳渠珍食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微微笑著，顯得很是高深莫測。但是對於這個得力愛將也沒有多做隱瞞，道：「你想不到我會在這種時候對明國發動進攻。宋元吉這種蠢貨自然也想不到。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兵貴神速。」陳渠珍既是在向這個得力的下屬解釋原因，也是借這個機會向他闡述兵法這門深刻玄奧的學問。
聽聞宋元吉三個字，秦離焱才猛然想起來，他的目的就是出來追尋宋星，沒想到被鄭萬廈和秦離焱一攪合，就把這檔子事給忘了，東方既白，恐怕此時此刻城門已然開啟了，那宋星也必然已經離開京城了。當下懊悔不已，請罪道：「聖君，屬下該死。」
陳渠珍面露疑惑之色，聽完秦離焱的彙報之後，笑著道：「不妨事。宋星能有什麼用？此時西涼已經在我帝國的大軍手中，說不定，不用咱們動手，就有人把他給殺了。」西戎乃是大明帝國給這個位於明帝國之西的國家的蔑稱。而西戎本身，也是以一個國家政權的形式存在著。
秦離焱想著既然聖君已經率軍發起了進攻，那麼西涼肯定是朝不保夕，等聖君越過函谷關，那麼守護中原的最後一道屏障也就失去了，這明國，就算亡了……便不再去想宋星的下落，反而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狂熱之色，道：「聖君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秦離焱作為當朝首輔的獨子，又兼著左安監指揮使的職務，似乎也就代表了西戎勢力對於大明朝堂的滲透，而這種滲透也不光表現在廟堂之高，更在江湖之遠。在秦離焱和許多別有用心的江湖中的推波助瀾下，天下魁首劍林已然傾頹，江淮烈匪紅葉谷也已經盡數覆滅。這個江湖已經再也不能凝聚起反抗的旗幟了。而朝堂之上，本就一片混沌，這些年來聖天子不臨朝會，權臣弄權，文官相鬥，政治清明的時代早就成為了可望不可及的理想時代。
看起來明帝國似乎是無力回天了……但是陳渠珍緩緩搖搖頭，霍地站起身來，面向窗外，一縷晨曦伴隨著一陣涼風捲起一張桌上的紙照在陳渠珍的胸前，像是這個矛盾之極的時代，頹而不傾。陳渠珍道：「西軍實力不可小覷，如果與宋元吉硬拼，我們恐怕沒有足夠的實力入主中原。」
秦離焱看著這個並不是很偉岸，但是卻分明在描述著天下最壯懷激烈的大事的背影，心中也是猛然一悸。「那……我應該怎麼做？」秦離焱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那個宏偉的目標現在就這般觸手可及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改朝換代，君臨天下，重新建造一個和平、真實的國度，還有什麼理想比這樣的結果更為崇高呢？
陳渠珍靜默片刻，道：「如今的天下兵馬，最為精銳的是西涼西軍，數量最多的則是分佈在北邊的東北邊軍，至於京城中的禁軍，數量也不少。現下西涼告急，就算皇帝不出面，那幫文官也肯定讓一部分禁軍和地方軍隊馳援西涼。你要做的，就是成為這股軍隊的長官……然後在恰當的時候，與我一同，將宋元吉送上西天……」
秦離焱明白了聖君的想法，心中也不免悚然一驚，如此一來，整個大明，可就真的沒有一絲再能抵抗西戎的力量了，除非將東北邊軍調去西涼，可是東北邊軍若有異動，在北邊的韃靼人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明國傾覆已成定局。
陳渠珍繼續道：「宋元吉這般小人，是時候把他的當年陷害鄭緯地的事情公諸天下了。當年我利用他來除掉了鄭緯地，現在也該讓他下去陪陪鄭緯地了。」秦離焱不知當年鄭緯地的死因，但是此時陳渠珍這麼一說，似乎鄭緯地的死與陳渠珍也脫不了干係。心中對於聖君的深謀遠慮更是欽佩，為了一個目標隱忍幾十年，無數毒計交織運用，比起宮中那個屁事不管的安樂天子，顯然要更加適合成為這個天下的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