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神捕司

第19章:神捕司

神捕司卷宗閣。

作為神捕司最內守衛最森嚴的地方,除了由近百位綉獵犬圖紋的典獄官把守之外,甚至還有數十位繡花豹圖紋的行典令十二個時辰輪換看守,甚至為了加強護衛,總司典和七神捕的起居宅室均圍繞卷宗閣而建,就是為了最快的速度守衛閣樓,也更方便查閱資料。

卷宗閣分為三層,第一層,部分行典令也可查閱,記錄了大宸治下的各級低級官員以及九州七十二郡的詳細情況,甚至還有一部分北離和南朝六國的大略情況。

第二層則是只有七神捕能夠翻閱的,各類密辛和品級頗高的官員的檔案。

第三層,歷來只有神捕司總司典可以進入,記錄了朝中三品以上重臣,以及,王室秘密的卷宗。當然,這隻有七神捕知道,為了收集這些,神捕司用了數十年的時間。

說起神捕司的建立,還要從九百多年前說起。

九百多年前,國祚僅有12年的大郅帝國覆滅了,以一世而亡,開國皇帝郅神帝李興麟,居然僅用了12年,就變成了亡國之君。

李興麟生逢大啟王朝末年,啟帝昏庸無道,整個中州飽受飢荒和戰亂的威脅,流民紛紛揭竿而起,李興麟作為戍守中牆的邊將,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帶兵進了帝都神都,僅用數月就竊國得到政權,推翻啟帝,建立郅朝。

然而天下已然動蕩不安,李興麟建立大郅王朝以後,卻並沒有能力守住這片已經腐爛的土地。

百官不服,流民亦不止。剛剛接過啟朝權柄的李興麟,打開了啟帝的國庫,才發現,國庫里已然空無一物。

無錢糧可用,即使手腕再高明的君王也無力回天。李興麟開始懲治貪官,搜刮大量的錢款,用以招攬兵馬,以充軍餉。

然而事與願違,從啟帝朝度過安穩日子的舊臣,哪裡容得下新帝王的重壓和懲辦,他們紛紛私下聯絡叛軍和流民首領,意圖推翻李興麟。

內憂外患之下,僅僅12年之後,李興麟就被沖入宮中的舊臣亂刀斬殺。

而李興麟死後,他所建立的虛假的郅朝也徹底分崩離析。

後世常常把啟和郅作為同一個朝代來對待,認為所謂的郅朝不過是逆臣亂君的僥倖而已。

當然,也有太史閣的老閣主,在仔細研讀了那段歷史之後,認為李興麟有帝王之才,卻無帝王之姿。他幸運的生在了亂世,又幸運的手握重兵,可是不幸的也是他生在亂世,又手握重兵。

生在亂世手握帝國最後擁有戰鬥力的邊軍的李興麟,有了博弈天下的資本,這使得他能夠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強權繼承了啟帝的一切,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從未享受過帝都榮華的邊軍的慾望,也節節攀升。

李興麟雖然繼承了啟帝的權利和地位,但是也繼承了啟帝的紛亂天下和腐朽朝臣。

這些東西,沒有人能在短短的十幾年時間裡改變,而李興麟卻恰恰接手了這個爛攤子。

內外的憂患,讓最後幾年的李興麟也失去了最後的熱血,年僅四十歲的李興麟在自己的寢宮被亂刀劈殺。

而他的身邊,僅有美酒相伴。

無論是被稱為啟,還是郅,龐大的帝國轟然崩塌之下,各地叛軍紛紛自立為王,史稱六國之亂。

庚帝周祁隆嶄露頭角的時候,正是李興麟人生最巔峰的時刻。

作為李興麟手下邊軍的百夫長,周祁隆本也就是那幾百位百夫長中的最普通的一個,可是機會還是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在搜繳啟帝權臣左相馮守賢的時候,周祁隆一人一馬,從後院當先截住了預先收到消息的左相一行人,獨斗十數護院,險些命喪當場,這才抓獲了馮守賢。

李興麟因此嘉獎周祁隆,派遣周祁隆作為犒軍特使,將左相的財物分發。

從那個時候起,周祁隆開始成為李興麟的臂膀。

史書上並沒有記載,在李興麟被殺的時候,周祁隆在做什麼。

只知道後來,周祁隆在滿目瘡痍的帝都里,擊退了叛軍,收攏了曾經的邊軍舊部。

再然後,就是在史書上被稱為六國之亂的時代。

再然後,持續了長達三十年的亂世之後,就是大庚終於再次一統中州,年近六旬的周祁隆在神都的廢墟里,將大庚的旗子插在頹敗的城頭,對整個天下宣稱,大庚王朝,周祁隆是他們新的帝君。

或許是感嘆於那個亂世的紛亂和朝臣的腐朽,周祁隆在稱帝后,雖然沿用了前朝的三省六部制,但是從亂世過來的帝王深知兵權和官吏的可怕,為了制衡兵部,增設了乾坤營,為了管轄官吏,制衡刑部,增設了神捕司,並稱為八部。還是不放心的新帝王,又令成立正法、光明二寺,自此,三省八部二寺,維持了大庚王朝接近八百年的社稷。

可是這位帝王還是沒能料到,八百年後,他一手締造的偉大帝國,還是從內部腐爛,分崩離析。如果說唯一令他欣慰的,可能是他無意間設立的學宮,竟然讓他的龐大帝國在崩塌之後,他的子孫還能度過平安的餘生,在他的神都里安享晚年。

而在中州大地上崛起的新王朝,北離,東宸,南唐、南陳、南楚、慶、淳、青越八國,以諸侯王的身份,在各自的土地上享有著帝國的權利。

也許是認同周祁隆的制度,八個諸侯國也紛紛採用了三省八部二寺的制度。

神捕司設立之初,就是為了制衡刑部,監管百官,在大庚王朝繁榮昌盛的時代,神捕司曾經成為百官最懼怕的地方,濫用私刑,捏造罪名,朝臣無不忌憚,甚至一時無兩,壓過其餘七部的風頭。

物極必反,泰極否來,在群臣的彈劾下,七神捕盡數被誅,神捕司也經歷了低谷。經此一事,八部均收斂了爪牙。

百年前,在十學宮的支持下,八國各自相安之後,三省八部二寺的制度盛行於各國。

宸昭文王耀晚年,曾密令神捕司收集百官罪證,然不得使用,僅作為歷代宸王控制群臣的最後底牌。

方君悅是第一次登上卷宗閣的三樓。

出乎意料的,三層樓的格局非常簡單,只是大大小小的格子封著密火漆,一旦有人圖謀不軌,強奪卷宗,密火漆便會自燃,到時候引燃所有其他密卷,連樓下也不能倖免。

「好嚴密的保存啊!」楚青青逡巡了一圈,發現了幾乎所有重臣的案卷都有,在幾櫃的盡頭,赫然是卓正功三個大字。

「連卓大人自己的都有么?」劉雙驚訝的站在卓正功的案卷前,眼神不由的收緊。

「好了,我打開秘匣,你們取出秘卷,用火盆銷毀。」方君悅看著那一排名字,左右相,六執丞,八部尚書,甚至失勢的七位國公,已經告老還鄉的前代重臣,一一在列。

神捕司這些年,連自己都不知道東西,到底還有多少。卓大人和二姐華裳,還有多少秘密。

「三公子,為何不動用此證,捉拿他們!」劉雙饒有興緻的翻開了一卷卷宗,看著那觸目驚心的言之鑿鑿的罪狀,他的眼神瞬間冷厲起來,忍不住攥緊拳頭,忿忿不平。

「三哥,這……」楚青青也未曾知道這些所謂的重臣,竟然做過這麼多陰暗下作的事情,她嬌秀的臉上,眉頭緊皺,那些駭人聽聞的罪狀,令她不寒而慄。

他們還年輕,未曾見過朝臣如此黑暗的一面,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是不可理解。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非黑即白的。」方君悅也抽了一卷秘聞,是當朝右相,鄭直的。

方君悅展開密卷,修長的手指撫摸過那些文字,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

「密卷上說,敬王泰寧二年正月十四日,鄭相秘密令刑部處死一批死囚,以充亂民,惑王聽。」方君悅緩緩的說著,並沒有責怪的語氣,「但是密卷上卻沒說,這樣的後果,的確鎮住了城外的亂民,讓第二天的上元燈會更加順利。」

「所以,有些事,是灰色的。」頓了頓,方君悅將手中的卷宗丟入火盆,火光吞噬了陳舊的密卷,火焰正盛。

「可是……」聽了這樣的話,劉雙還是難以接受,就算這件事能解釋得通,那麼那些枉殺無辜的,又當如何狡辯。

楚青青沉默著看著能整治朝堂的案卷被火光淹沒,似乎有什麼信仰的東西一同被燒成灰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有些事,也許真的就是黑的。」方君悅漠然直視著年輕的同僚,盯著少年郎純澈乾淨的眼眸,雙手搭在他的肩膀,指尖不覺用力,「劉雙,你覺得為什麼卓大人要讓我們來銷毀罪證,而不是親自銷毀。」

看著方君悅亮如星辰的眼神,劉雙忽然想起老溫頭的眼睛,也是那樣的幽深,但是有一種同樣的東西在最深處閃爍,他不明白那是什麼。

就像即使心機深重的老溫頭為什麼謹遵大宸律例。

就像謹遵律例的老溫頭為什麼不嚴懲觸犯律例私自殺了惡徒的自己。

就像明知朝臣之罪卻置若罔聞的卓正功。

「青青,你能明白么。」方君悅頹然放下抓著劉雙的手,轉頭看著停下手裡活計的楚青青,問道。

楚青青抬頭看著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三哥,輕輕的點頭,下一瞬,又輕輕了搖了搖頭。

方君悅沒有解釋,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神色,細細想起來,像他們這樣大的時候,自己也是不明白的吧,卓大人臨行前吩咐,如果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吧,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早點看到,總比晚點看到要好。

「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的。」方君悅只是繼續開鎖,等著同僚將那些卷宗投入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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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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