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威脅

第17章:威脅

縈州地處東九州的西邊,西接甯州,北靠祿州,南臨芷瀾江的中上游,東依涿光山,王都睆城就建於縈州。

睆城西市白鹿街的盡頭,神捕司里依然忙碌。

戌時將盡,亥時宵禁。

周會翻閱了一整天的卷宗,神捕司里人才濟濟,雖然在旁人眼裡,七神捕才是神捕司中聲明最顯赫的人,可是周會知道,能讓神捕司做到今天這個地位的,卻是缺一不可。

七神捕文智武略兼備,自然是人中翹楚,他們這些行典令,事實上也非常受到卓大人的器重,尤其是他們以博聞強識而擁有一席之地的卷宗閣先生。

卓大人上任司典的時候,從八品小吏的官職上調用了一批文職官員的他們,作為神捕司卷宗閣的管理者,他也在其中。

翻閱了一整日的案卷,周會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了,肚子餓的咕咕叫起來,他一旦投入,就心無旁騖,連同僚叫他也沒有聽到。不過還好,不算白忙,卓大人吩咐的事情還是查到了些東西。

「趙小乙!」周會走到大門口,看到形色匆匆的小吏,略一思索,叫出了他的名字。

神捕司雖然小吏眾多,但是他能叫出每一個人的名字。

「周先生。」小吏停下腳步,恭敬行禮。

「你幫我去錢記面鋪幫我買一份熱湯麵。」街角那家麵館應該還沒關門,周會準備帶一份面回來,自己正好趁著時間還夠,去跟卓大人回報。

「那……先生,勞煩您幫小的把這封信交給卓大人。」小吏遞上一封油封的秘密信箋。

周會接過,那燙金的密封方式,顯然不是普通百姓能用得上的材質,「是什麼人送過來的?」

「是個男童,估摸著七八歲的樣子。」趙小乙如實回答。

「嗯,知道了。去吧。」周會眉頭緊皺,吩咐。

…………

「卓大人。」周會推開了明正廳的門。

「周會啊,怎麼樣,查到了么?」卓正功踱著步子,顯然有些心煩意亂。

「是的,大人。」周會將一冊案卷遞給卓正功,繼續說道,「傳聞龍神海最深處,海民的聖殿九淵海殿中,有一顆夜明珠,能在極深的海底照亮術數里的海域,六千年前尊昭皇帝在統一中州的時候,海民曾經將此物進獻給尊昭帝,尊昭帝晚年,又將此物還給了海民。」

「那顆夜明珠,就是滄海月明珠。」頓了頓,周會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不僅僅是顆夜明珠吧。」卓正功沉吟著,如果僅僅是顆照明用的珠子,不可能會有如此大的動靜,華裳那邊,已經是疑雲密布了。

「是的,大人。」周會緩緩解釋,「『覽物志』的遺卷中有雲,滄海月明珠有銜太陰,吞星辰之力,可移星換斗,擁有改寫星辰軌跡的力量。」

沉默。明正廳了陷入了如死水般的沉默,卓正功停下腳步,站在几案邊,燭光照亮了他濃黑的瞳孔。

「周會,你通曉群書,博聞強識,你可相信這樣的事?」卓正功冷冷的突出這樣的問話。

「不知。」周會無法回答卓司典的問題,他低著頭,不去看那個人的神色,把那封燙金密信遞給司典,說道,「剛剛有人托小吏送來一封密信,是一個男童送過來的,恐怕無法探查是何人送的。」

周會沒有等卓正功問,已經將所知全數告知。他跟隨卓司典多年,這些細節還是能夠想得到。

「下去吧,此事不要與旁人提起。」卓正功恢復了往常的從容淡定,吩咐道。

「是。明白。」周會退了出去,再耽擱一會,湯麵就該坨了。有些事,他真的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知道,

卓正功展開信箋,他的瞳孔開始不自覺的收縮,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

大宸朝廷重臣,自八部尚書往上,左右二相以下,在同一日夜裡收到一封密信。

東市平康街,右相府邸,家僕急匆匆將童子送的燙金密信遞給了鄭直。

南市定陽街,左相府邸,僕從接了稚童的書信,揪著童子面見盛明哲。

南市安慶街,大督御府邸,戎裝侍衛接過書信,送呈韓士弼。

西市永寧街,諫祿大夫府邸,老管家接了信箋,親手交予李長臨。

密信的內容很簡單,只列舉了他們自己所犯下的過失或者罪行,大的可以滅族,小的也要受到貶責。

信上還說,他日信主有一事相求,將會以白羽為憑,如若答應,一切證據均替其銷毀,若不答應,所有證據不日即送交宸王。

面對這樣赤裸裸的威脅,卻沒有一個人敢聲張,這些重臣無一不是為官多年,倘若說一錯不犯,也是難以相信,如果宣揚出去,官位不保是小,宸王罪責下來,恐怕整個家族的人頭都難以保全。

只有一個人,連夜進宮面見宸王。

宸王湦剛從瞻星監掃興而歸,天官又早早睡去,劉湦覺得無趣,又沒人陪他玩了,這個偌大的王宮裡,除了采采不顧忌他的身份,肯陪他玩以外,沒有一個人願意真心把他當做朋友來對待,如果說還有一個人把他當做普通人,可能也只有他的妹妹,公主劉璟了。

「啟稟殿下,諫祿大夫李大人求見。」傳令官終於等到了宸王回來,趕緊稟告,李大人已經等候了些時間了。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么,煩不煩啊!」劉湦有些不悅,「算了算了,宣!」

就算再怎樣不滿,可是這個李長臨卻不得不見。李家在東宸的勢力盤根錯節,就連作為宸王的他也不得不忌憚三分,他曾經問過父親,為何不拔除像這樣的家族勢力,這樣對穩固王權只有好處,父親只是默默搖頭,沒有回到。

而這個李長臨,為人剛正耿直,作為諫祿大夫三十餘年,彈劾的重臣貪官數不勝數,他自己卻沒有受到更多的報復和攻擊,劉湦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也許這樣的位置,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做得來。

「宣諫祿大夫覲見!」傳令官朗聲通傳,清脆的聲音在冷清的夜幕里分外響亮。

「拜見殿下。」李長臨已經年邁,步履稍顯緩慢。

「李公何事求見?」劉湦揮手,示意身邊老奴給李長臨侍候座椅。

「謝殿下。」李長臨謝過宸王,坐在椅子上。

「殿下,半個時辰前,臣收到一封要挾信。」李長臨將密信交予老奴,呈送宸王。

劉湦不明所以,接過燙金密信,眼神開始冷厲而灰暗,那信上羅列著李長臨的十大罪狀,字字驚心。

「哼!大膽!是什麼人膽敢威脅朝廷重臣!」短暫的沉默,宸王選擇了忽略那些罪狀。

「燒了它!」

老奴接過信箋,將油紙投入殿側的火燈里,看著火光跳躍著吞噬了密信。

「李長臨請罪。」看見宸王親令焚毀,李長臨慌忙跪地,年邁的臉頰貼著冰冷如水的青石殿面。

「李公請起!」劉湦臉上陰梟的神色一閃即逝,他保持著恭順的表情,親手攙起跪地的臣子,安慰道:「那些子虛烏有的罪狀,純屬胡扯!」

「不,殿下……」李長臨想要說什麼,被宸王打斷。

「李公乃朝廷棟樑,定是有人要栽贓李公,此事我會讓神捕司查明,李公勿慮。」劉湦雙臂扶著李長臨的臂膀,君臣相顧無言。

「那,臣先行告退了。」李長臨老淚縱橫,「謝殿下!」

「李公早些休息!」劉湦挽著諫祿大夫的手,重重的說道。

…………

離了凌淵大殿,李長臨的腳步似乎快了幾分。

「殿下怎麼說?」老管家跟著主子,關切的問道。

「小宸王的演技,越來越好了。」

…………

『砰』、『哐』的打砸聲從後殿傳來。

公主劉璟還穿著華麗的服飾,畫著精緻的妝容,繞過紫檀屏風,看見正一臉怒色的劉湦,和滿地的碎屑,還有散亂的書卷。

「呦,是誰惹了哥哥了?」劉璟溫言問道,屏退侍候的老奴和婢女,俯下身子,伸手拾掇起滿地的亂象。

看著妹妹的到來,劉湦稍微消了點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幫忙撿拾。

「還是那個該死的老傢伙!」劉湦怒罵,與剛剛君臣一心的態度截然相反。

「誰?鄭公?李公?徐公?」把能想到的那幾個總惹哥哥生氣的人說了一遍,劉璟猜測著會是誰。

「是李長臨那個老匹夫。」劉湦停下手,臉上的怒色還未消散。

「李公啊!」原來是李長臨,明白過來的劉璟拉過哥哥的手,握在掌心,「我的好哥哥,忍耐啊!」

「早晚有一天我要貶了他!」劉湦憤憤,眼睛里充斥著惡毒的光,看得劉璟眼底閃過一絲厭色。

「說說看,妹妹我能不能幫你分擔一下。」恢復了和悅的劉璟拉著哥哥坐在床榻上,斟了一杯清茶,讓哥哥消火。

「老匹夫,拿著有人威脅他的信,專程給我看!」劉湦一口喝掉,火氣在清茶的潤色下冷靜了幾分。

「哦?是什麼樣的信?」劉璟繼續斟滿,蹙著眉頭,她想不到什麼樣的威脅信會反而讓哥哥如此惱怒。

「信上羅列了他李長臨的十條罪狀。」劉湦說道這個的時候,怒意就無法自控。

「原來是這樣。」劉璟掩著嘴笑起來,秀麗的眉眼露出漂亮的弧度。

明知這樣的罪狀足以給他定罪,但是卻還要親手送呈,擺明了知道哥哥不會,或者說不敢定他的罪,這樣的險惡居心,也難怪哥哥如此憤怒。

「妹妹笑起來真美!」看著妹妹的笑容,劉湦『恭維』道。

「好啦,恭維妹妹沒有用,恭維別家的小姐才有用!」劉璟輕彈哥哥的額頭,嬌嗔道。

「說起來,威脅信,是什麼?」劉璟正色,好奇的問道。

「信主說,日後有一事相求,將會以白羽為憑,如若答應,一切證據均替其銷毀,若不答應,所有證據都會交給我。」劉湦回憶著信的內容。

「哦?」劉璟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了什麼,「哥哥,你覺得,只有李長臨收到這樣的信了么?」

「妹妹的意思是……」劉湦被氣憤沖昏了頭腦,被妹妹提醒,這才想到什麼,「還有其他重臣,也收到了威脅信?」

「我想,是的。」劉璟點頭,肯定了哥哥的猜測,「李公的意圖,也不是為了激怒哥哥,而是想,滿朝文武,只有他李長臨不怕擔罪。」

「也是想證明,只有他李長臨忠心為國?」劉湦沉吟著,說著想到的答案。

「這李公心思縝密,我們兄妹怎麼可能琢磨得透那個老狐狸。」劉璟默默嘆息,這朝堂之上的籌謀之深,哥哥是否能應付得來啊。

「如果朝臣都被信主脅迫,擔心罪狀暴露,萬一那人要是讓朝臣逼我退位……」想到了最嚴重的後果,劉湦覺得脊背發涼,整個人都不寒而慄。

「哥哥,妹妹有一言。」劉璟聽到這樣駭人聽聞的情形,出謀劃策道:「神捕司卓正功此人可信,令他秘密除掉三品以上官員的私密罪證,並賜給鄭、盛、韓、李四公免罪金牌。如此一來,即是告知他們哥哥的寬宏大量,也是警告他們,我大宸境內的一切,都逃不出哥哥的眼睛。」

「還是妹妹聰明,就依妹妹。」聽到這樣的路數,劉湦略加思慮,覺得可行。

「好啦哥哥,你也早些休息,臣妹先告退了!」劉璟起身施了一禮。

「幸好有你。」劉湦欣慰的笑了,原本滿臉的陰雲終於散去,露出年輕男人應該有的稜角分明的英俊臉頰。

看著妹妹消失在大殿盡頭,劉湦輕輕敲打了三聲桌子。

「殿下。」帶著黑色兜帽的矯健身影從屏風后閃身出來,恭敬的單膝跪地。

「沈朔,都說你是這王都第一聰明人。」劉湦擺弄著大拇指上的青玉指環,冷冷的問道,「你看我妹妹,比你如何?」

「公主天資聰穎,智慧過人,臣遠不及公主。」沈朔低下頭,說道。

「那就把你砍了吧。」劉湦冷淡道。

「殿下,公主聰慧,然有一點不及臣,臣思慮周全,勝於公主。」沈朔趕忙雙膝跪地,改口說道。

都說帝王難測,伴君如伴虎,這宸王也是如此難以捉摸。

「那說說看,李長臨想要幹什麼?」劉湦來了興趣,終於不再看指環,扶著膝蓋,看著整張臉都埋在面紗下的沈朔。

「依臣看,李公想要的,最多是他的身份地位,和李家在我大宸的位置,這些都可以給他,可是信主是誰,他到底有什麼意圖,這才是最為關鍵的地方。」沈朔匍匐在地上,一字一句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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