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九三

第七章:九三

梁最翻了個身,白芷在外敲響房門,她打了個哈欠允人進門伺候梳洗。

卯時整,收拾停當的梁最殿下走出房門迎面就撞上衛寒殺氣騰騰的臉,一旁則是恭恭敬敬給她叩頭請安的九三。

私奴的規矩?

衛寒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殿下!」他近乎委屈地看著梁最彷彿受到了極大的背叛:「他是兇手啊!」

梁最掃了眼旁邊額頭點地並不急於辯解的九三,十分鎮靜地點頭:「起來說。」

她轉身進屋,九三跟著進去,一眼都沒給旁人。

衛寒還在急火攻心,莽牛似得要衝進去,白芷怕他闖禍拽了一把:「好好說,或許另有隱情。」

「你怎麼幫他說話?!」衛寒怒從中來,「他就是鄭城的梟首逃奴,還在茶舍大開殺戒,我親眼所見!」

白芷錯愕著鬆了手,衛寒衝進去都不用開口,門前那聲大嗓門別說梁最,咬著蘋果進門的顏翩躚都聽得一清二楚。

「喲,還真是你啊。」顏翩躚笑嘻嘻道。

昨兒夜裡一連串的事,她和梁最都能猜個大概。

以護龍衛身份入城之人和「盜取」龍珏的人怕是同一個,而護龍衛近日只有衛寒一支在外,所以這個叫洛歧的少年集疑點於一身,想必來歷非常。

若是衛寒今日不能回來,梁最或許會懷疑是洛歧殺了四隊所有人,但衛寒好整以暇地出現,恰恰證明了洛歧行事另有隱情。

「說吧,給你機會了。」顏翩躚越過站在一旁的九三,湊到梁最身邊坐著啃蘋果。

九三看見梁最點頭,才開口:「茶舍老闆帶回來了嗎?」

他睨向衛寒,似乎有什麼東西無形間瀰漫開來,讓衛寒不自覺地應道:「帶回來了。」

「不是,」衛寒甩甩腦袋,冷哼一聲:「那是我的人證,你逃不掉——」

「帶回來就好,」九三搶他前頭,轉身看向白芷:「把人叫來。」

白芷張張嘴,看了梁最一眼才朝外面下令:「帶證人。」

顏翩躚盯著九三若有所思,忽然懟了梁最一手肘:「使喚起你的人來,還挺順手。」

梁最瞥她,似笑非笑地答道:「不都說是我徒弟了么。」

九三背對著她們,臉瞬間就紅了。

顏翩躚黛眉一挑指著他耳根:「你瞧你瞧,也不是那麼厚顏無恥嘛。」

九三勉強清清嗓子,低頭轉身,但還是不大敢看梁最的眼睛,倒是梁最毫不顧忌地盯著人,還探究又玩味地提醒:「證人來了。」

茶舍老闆跟著護龍衛奔波一夜,狼狽又憔悴,一見到九三更是渾身一抖跌坐在地,又逃也似地爬向梁最:「殿下!求殿下給草民做主啊!」

梁最斂了下袍角,茶舍老闆堪堪收回自己想抓的手,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九三惡行。

「他殺人如麻,衛隊長剛走就回到我茶館行兇搶劫,還想要我的命!」

衛寒臉上騰紅,強忍著火氣請罪:「是屬下失職,沒有當即認出這兇徒,還讓他僥倖逃脫!」

「真的是僥倖嗎?」梁最目光一沉。

衛寒當即跪倒:「屬下無能。」

茶舍老闆目光茫然地看了看周遭,下巴忽然狠狠一抖:「你們……你們不會是一夥兒的吧?」

「放肆!」衛寒雖然跪著也不忘怒斥。

茶舍老闆卻揪著不放:「公主殿下,您……您不是要包庇這個殺人兇手吧!」

「當然不會!」衛寒急著替梁最辯白。

梁最卻不慌不忙地抬起手:「你先閉嘴,聽他說。」

「是,」九三微微頷首,一步走向茶舍老闆。

他黑亮的瞳仁里閃過一抹精光,讓老闆想起昨天密林里衝天而起的一顆大好頭顱,他喉結一滾又癱在地上:「殿下,您不能包庇他啊,我祖上三代梁人,您不能——」

咔地一聲,老闆下巴被突然出手的九三生生掰掉。

「你大膽!」衛寒拔地而起,恨不得當場將九三按倒在地。

但剛才九三忽然出手,雖然仗著距離優勢,但速度和精準程度都令人稱奇,衛寒心裡已經露了幾分怯。

殿下看得很准,這兇徒能在一隊護龍衛手中逃脫,並非僥倖。

「殿下恕罪,若容他聒噪,恐會誤了您的早膳。」九三顯然是算著時候,自行辯白道:「小的的確是鄭城逃奴,在國相爺的鄭城山莊當差,奴隸序號,九三。」

口水流了一地的老闆猛地抬頭盯著他。

「九三?」梁最玩味道,「那洛歧是你從前的名字了?」

九三答:「小的是洛邑流民,父親自小賣身大戶府上只記得自己姓洛,您攻下安陽郡后隨山莊被分到相爺府上,原本沒有字,後來是……是恩人所賜。」

「恩人?」梁最手指彈了彈,眉頭一挑,問道:「你是哪個歧?山支岐?」

還是到了這一步。

九三抿唇,硬著頭皮答道:「是……是止支歧。」

梁最眉頭一斂:「止於支路,莫墮歧路,你這恩人是在提醒你,莫要行差踏錯,萬劫不復呢。」

「九三不敢!」九三猛地跪倒。

他心中愧疚,無顏抬頭。

前世梁最賜他這個名字,就是看出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本性,特意警醒於他。奈何他最後還是沒能守住底線,在梁最落難的九年裡該做的不該做的,他全都做了。

說什麼孽障報應,他半點不怕。

唯一怕的,就只是梁最一個失望的眼神。

「看來這個恩人又是我了?」梁最好笑地摸摸鼻子,猜也能猜到這小子又要說夢裡的故事了。

「殿下……」九三膝行兩步,原本條理清晰的腦子因為想到自己開了殺戒唯恐觸怒梁最而亂,「我殺人是因為……因為……」他結結巴巴也說不明白,心裡又惱又悔。

不該這麼簡單粗暴的。

前世陛下龍游淺灘,或許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但現在……

九三瞬間從心底涼透,額上冒出一層冷汗,緊攥的拳頭青筋暴起,喉結一滾滿腦子都是怎麼解釋,才能讓梁最不要疏遠他。

衛寒在旁看得面色古怪:「本以為你也算條漢子,怎麼現在又怕成這樣。」

「洛歧,」梁最開口,好似把溺水的九三撈出來,讓他整個世界又見了光:「這個人,是莊家安排的?」她指茶舍老闆。

「您……」九三喉結一滾,想到的卻是殿下還願意賜名給他。

洛歧。

這一世,他又可以叫洛歧了。

瞬間,洛歧彷彿回到骯髒卑賤的過去,一束照入深淵的陽光把滿身泥濘的他從苦難中撈起,收拾乾淨、傳文習武,從此可以活得像個人一樣。

「是,莊家想用不繳茶資為由抹黑護龍衛,進而抹黑您,破壞您廢除私奴制的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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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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