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1章：調和之變二

揚雪落盡，光日和微。雪原之外，赤金袈裟煜煜奪目。

全場寂靜，來人踩踏松雪的聲響清晰可聞。夜芃眉頭突皺，示意弟子稍暫停手，走出紅亭以表迎接。

「不知大師前來，有失遠迎！」

「貧僧不請自來，還望夜宗主不要多怪！」

兩人行禮搭話，司權目不斜視地看着，仔仔細細打量來人。

「奇怪，看似周安，又不像是！」

「哼！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上次跟你說的話肯定沒聽進去？」

司權一愣，回頭賠笑道：「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就是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天雪臉色一燙，沒看出司權做假，才貼到男人耳邊私語。

「那天晚上？」

司權聽了提示暗道不好，那時他只顧著胡天胡地去了，還真沒注意對方說過什麼。

「想起來沒？」

「我正在回放！」

「算了！也別裝模作樣的，我直接告訴你吧，他是周安，但也不是周安。」

「這話怎麼講？」

「這次聽好了，我不說第三遍！」

天雪沒好氣地瞪了男人一眼，才將煞門出世后就跟司權說過的情報重複一遍。

眾所周知，煞門，也有人稱呼為殺門，當之無愧的九州第一大勢力，但組織卻不是固定的，只有大陸劫難之際才會現身。

煞門之中，除了廣為人知的四奇老人，還有諸多大能者，善惡尊者就是其中一位。

相傳，善惡尊者是紅塵歷劫的佛門大能，需要輪迴十二萬九千五百年，歷經所有種族身份，每一次轉世重生都斬斷惡屍，這樣才能功德圓滿登上極樂世界。

而這一世，善惡尊者的輪迴即是人族周安。如今惡屍已斷，善惡尊者的這一世結束，所以回歸煞門，配合煞門首領凈魔使者，一起維護九州太平。

司權驚愕：如此輪迴，豈不是可以娶遍所有種族的美人？下意識看了看毛薔，暗道還是做人好！

煞門是一個萬族聯合的勢力，善惡尊者的名氣同樣被萬族供奉。看到周安和尚現身，四族之人滿眼精光。沒想到出來一趟竟然見到傳說中的人物，如此死也無憾了！

善惡尊者目的很直接，希望各方停手以保存實力應對接下來的九州浩劫。然而，夜芃決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自以為正確的決定。他深信人族必將勝利，更深知赤水在各大勢力消耗后的威脅，所以，他絕不退讓。

「既然夜掌門一意孤行，貧僧也無話可說。只是這四族之人，我是必須要帶走的。」

勸不住夜芃，善惡尊者搖頭嘆息不再堅持。夜芃也退一步，揮手示意讓四族離開。

興奮之下，四族首領立刻忘了要跟赤水結盟的事，撤刀收戟涌圍上去。善惡尊者合手敬禮，反而向司權等人走去。

「司宗主，我們又見面了！」

「見過尊者！」

司權神色古怪地回禮，看慣了周安威武霸氣的模樣，這一副笑吟吟樂佛面孔的和尚，實在是太不適應。

「接下來的事貧僧無能為力，還請司宗主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適可而止。」

「自始至終，都是夜掌門不放過我赤水，尊者的要求在下實難答應。」

「唉！也罷！也罷！」

善惡尊者無奈搖頭，眾人聽得莫名其妙，怎麼……有種求司權放過天宗的意味？

「赤水司權，時間已到，我宗提議你可考慮清楚了？」

見善惡尊者說完，齊律大聲喝道。司權冷冷一笑，直接越過他，坐上長桌一旁，有恃無恐道：「夜宗主，我們現在可以坐下好好談了。」

「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我只是給你赤水一個存在的機會而已。」

「赤水存亡我不在乎，畢竟沒給我帶來多大好處。不過天域似乎很看重我們發展潛力，一致讓我繼承九大世家的權利。」

「九大世家？」

「你沒聽錯，雖然我司家現在人丁稀薄，但我每晚都在努力，已經有重返世家的苗頭了。」

夜芃眉頭一沉，旁邊齊律就驚呼起來：「司州司家？」

「雖然我不想跟你說話，但還是有必要說說一句，你知道的太晚了。」

聽到司權承認，明暗之人一陣心驚，沒想到司家還有人倖存。更想不到的是，還整天明目張膽招惹是非。

夜芃心生疑慮，若司權真是司州司家之人，怎敢如此明火執仗承認自己身份？關於司家兇手他們倒是有些眉目，但既然對方能滅司家一次，司權如此堂而皇之的，就不怕對方滅第二次？

很快，夜芃聯想到司權的背後牽連來。從入贅天清宗的謠言開始，先後又迎娶幾大世家的千金。現在還說什麼重返天域，看來謀划已久。

見眾人質疑眼神，司權懷中一掏，早有準備的一枚徽章扔向夜芃。

「這是人皇戰徽，也是天域世家的象徵，夜宗見多識廣，我沒弄虛作假吧？」

夜芃隨意看看扔還司權，赤水這點底蘊，讓司家重返天域的水分很大，但九大世家的名頭絕不是能冒充的。否則不用他出手，天域就先清理了，這結果，很可能是他娘家勢力的支持。

但無論如何，牽扯到天域，事情無疑變得複雜棘手起來。若不是長老會反對，他早對赤水下重手，哪能等到現在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惜，他的正確決定，從未得到過統一的支持。

司權接回徽章，眼底閃過奸計得逞的笑意。夜芃當然想不到，這徽章被對方做過手腳。

齊律暗恨，事情又被宗主猜中，可惜為時已晚。心一橫，不甘心道：「哼！人貴有自知之明，你區區赤水算什麼東西？也敢用天域名頭狐假虎威？」

「怎麼還有犬吠？夜宗主，我們可以換個安靜地方談嗎？」

「小子，你別太得意忘形了！在你面前，是天宗宗主！」

司權暗笑，正要表明家裏也有一位，一道冷聲穿進廣場。

「一個利欲熏心、弒兄上位、殘骸同門血親的姦邪之人也配做天宗宗主？這數百年的天仁宗威名，全毀在他一個人手上了。」

眾人看去，一位滄桑男子遠遠走來。一手拖着長劍，在雪地上劃出長長溝痕。肉眼可見地，猩猩殺氣籠罩在他周圍。

「韋進！」

「韋師兄！」

看清來人，天仁宗之眾神色不定。自夜芃上位以來，手段確實殘狠無度，但救世軍跟血靈宗的暴亂中，天仁宗得以最大限度保存實力證明，宗主那是有先見之明。時間一長，他們不僅一改夜芃的殘暴形象，反而覺得高大聖明。

然而，韋進一出現，夜芃曾經做過的慘無人道之事立刻浮現在他們腦海。不管他是對是錯，就因為自己決定被人阻攔就大開殺戒、不擇手段。天仁宗有如此掌門，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天色不知不覺昏暗幾分，原來飄雪不知何時又開始紛飛。各懷心思中，韋進緩緩穿過人海，一步步逼近夜芃。

不用夜芃開口，已經有人跳出來了。

「叛徒逆子，還不束手就擒？看在你先輩份上，誠心悔過可以饒你不死！」

韋進冰冷眼神看了齊律一眼，這是他從小到大尊敬的長輩，但現在他不屑與對方浪費口舌。手中鋒刃一閃，一陣劍氣撲襲而出。

「夜芃夜掌門，我以妻子被你殺害為由，在此提出生死挑戰。」

「可笑，區區逆子！竟敢大言不慚挑戰宗主，你配嗎？」

沒有理會喋喋不休的齊律，韋進說完只往不遠處武台上去。

眾人目光不約而同看向夜芃，韋進確實不夠資格挑戰他，但有着妻子慘死的私仇，勉強算是合理借口。至於夜芃答不答應，這還看他本人決定。

夜芃臉色陰晴不定，所有人都說他殺害血親，說得他自己都相信。他從未解釋，也無力解釋。他本以為時間會證明真相，但正如他所說的，真相已經不重要。

時間彷彿停滯，眾目睽睽下，夜芃動身了。只是一個縱身，凌空點躍先一步落上積雪淹沒的武台。

相比於夜芃韋進之間的恩怨糾葛，司徒影等人更在乎的是勝負結果。

隱隱約約，司權能感知到附近不少強大的氣息，甚至還有數道深不可捉摸，他知道那是因為對方境界還在他之上。

顯然，夜芃不在他能感知的範圍之外，只是通天初期而已。但即使這樣，合道境界的韋進必輸無疑。

除非，會有意外發生。

「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會殺你，不過，我會廢了你的功力作為挑釁我的代價。」

「廢話少說，接招！」

韋進殺氣騰騰，根本不在乎夜芃所說，毫不猶豫劍鋒刺出。

夜芃不以為然，只是可惜了他天仁宗又一年輕俊傑，還是他侄女的夫婿。

韋進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關係也算得上一家人。但，執迷不悟的韋進，對於他來說只會是威脅。如今關鍵時刻，他絕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前功盡棄。

頃刻間，兩人閃電交手。韋進深知對手厲害，一出手就是全力。內力涌動，勁風繚繞，周圍積雪瞬間被捲入空中。漫天紛揚，掩蓋兩人戰鬥的身影。

夜芃蓄勢不發，甚至是赤手空拳，身形似乎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只是韋進如何也刺不中。身為當事人的他最清晰地感受到，夜芃周圍氣場凝固，加上速度原因，每一劍落下之後，對方已經不在原地。

萬眾屏息中，兩人交手上百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韋進落入下風，全憑不要死的狠勁讓夜芃小心謹慎。如此打法，不出半刻，只待他稍微力竭露出破綻，就是他敗亡之時。

果不其然，就在韋進一劍攻出之後，還未來得及收手，夜芃身形一閃出現他面前。在他眼瞳大張中，破風一掌直逼他天靈蓋。

「死！」

情況出人意料，本以為韋進九死一生時候，夜芃身體卻莫名其妙地倒飛出去，一口腥血從他口中噴出。

「不對！你何時下的毒？」

夜芃心神大凝，他驚恐地發現，當自己施展兩層以上內力時，經脈就不受控制地暴亂，絕對是有人動了手腳。

韋進依然不在乎夜芃言語，本能一腳踢中對方，驚喜之餘，趁機猛然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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