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煙雖不才

陸清兒就只是坐著，緘默無言。

再也無昔日那古靈精怪的模樣。

陸慈也陪著她坐著。

月色皎潔，透過那巨大的玻璃幕牆，灑落在二人身上。

房間中無一絲光亮，只有滿屋月色。

「粑粑，你說，我們是不是中了童話中的那些詛咒，註定不能永遠都在一起……」

陸清兒顫聲道，本應充滿著童真與希望的明亮眼睛中，盈滿了淚水與悲傷。

陸慈將陸清兒擁進懷裡。

「不會的，不會的。」

「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將我們分開。」

陸慈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從未善待過他。

陸清兒往日看似調皮，實際上是因為小小年紀，就已經經歷了許多世態炎涼，沒有體會過被父母疼惜的愛意，所以再與父母重圓之後，才越喜玩鬧，享受著那份來之不易的親情。

其實，她很珍惜，很珍惜。

她真的不想再去失去這份本應該就屬於她的東西。

「清兒，告訴我，媽媽是怎麼消失的，好不好？」

「這樣，我才能更快的找回媽媽。」

陸慈聽著小姑娘略帶哭腔的陳述。

他離去邊關之時，洛九曲單獨見了他一面，並未多言，只是敬禮。

洛九曲不能離去，他的身上背負著大夏邊關安危，背負著洛家鎮守世族的大任。

「拜託你了。」

哪怕是女兒生死不知，洛九曲也唯有四字可說。

太陽微亮，玉泉山上，那一群非富即貴，把控著大夏命脈的人們，全數搬遷。

無一敢耽誤絲毫。

國士扛著失妻之痛，踏滅七十二路諸侯，如今不過是要一座山，何人敢攔，何人能阻？

陸慈踏入玉泉山上，回到那一棟別墅之間。

雖有滿腔殺意，卻終究只是化為眸間一片清幽。

在這裡大打出手，大夏五百載最鼎盛之地，便要化為烏有。

「雲煙，你在哪？」

…………

…………

一方廣闊到近乎不再稱為小天地的天地中。

三千大道的氣機瀰漫虛空，似乎隨手可得。

「你若行此事，再無如此一步登天的機緣，當真值得？」

老者轉身拂袖，怒聲道。

洛雲煙怔了一瞬。

幼時習武，同輩超絕，孤身赴險。

二十餘載不負，如走馬觀花，一幕幕浮現。

為了登頂大道，她幾乎放棄了所有，默然前行。

那是她一生的抱負與追求。

「人間絕巔…」

她輕聲呢喃。

那雙丹鳳眸間常年累月的覆蓋著一層層風雪。

冷冽如寒冬。

似乎已經下定決心。

老者轉怒為笑。

只是不過一息。

春風化雪，凜冬盡去。

洛雲煙的唇角噙起一絲笑意。

黑白分明的眸子明光錚亮。

「人間絕巔，煙雖不才，俯仰可拾。」

老者張了張口，卻最終不在出聲，眼睜睜的看著那份機緣逝去。

「你可知道？」良久后，老者方才嘆息一聲，「你若得此機緣，便是於陸地之中成那仙神，又有何難。」

「古往今來，多少驚才絕艷者的倒在天門之前，不得而入。」

「陸地仙神…」

洛霄衣腰間的狹刀顫鳴不已。

「誠如前輩所言，又有何難。」

「又如何？」

似乎有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盤旋。

「洛雲煙，你很不錯。」

「當世修武之人，應當分成兩種，你和天下人。」

洛雲煙沉浸在回憶當中，唇角微微勾起。

沒有他的大道，不要也罷。

「前輩，還請讓我回去。」

洛雲煙微微拱手，英姿颯爽。

老者身影陡然消失。

以右手持刀柄，洛雲煙眸子眯起。

有心聲起。

「天下修士齊至，雲端仙人漫步，舉世皆敵，你當如何？」

「我拔刀起身，眾生只覺，蒼天在上。」

洛雲煙平靜出聲。

便有一刀出鞘。

刀光映天地，雷騰不可沖。

只是這方似乎已經超脫了小天地的天地，依舊如常。

「小妮子，安心在此地修鍊，直至坐化，成為那三千大道之一罷。」

老者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飄來。

「你為何就不對這莫大機緣心動呢，以你的資質…」

「真是可惜了。」

玉泉山中，陸慈忽然心緒不寧。

與那從諸天歸來之際，被陸清兒的血脈呼喚，如出一轍。

「惡蛟，告訴我該如何尋出洛雲煙？！」

陸慈近乎瘋狂般在心間小天地怒吼。

黑衣小人懶散的躺在惡蛟頭上，緩緩浮出水面，打了個哈欠，「安啦安啦，自己看。」

這便是換來黑衣小人在北疆之地得以掌控心神的條件。

陸慈強壓下萬般心思，擺出一個古怪拳架。

便感覺到自己置身於一種極其古怪，失衡的意境當中。

彷彿天地之間處處是光怪陸離，靈氣奔騰。

無論置身於何處，要取何物，都好似不存在任何距離。

他閉上雙眸，仔細體悟著剛剛那一縷讓他心緒不寧的氣息。

似乎就在腳下，又似乎身在極遠之處。

「又是一方小天地？」

不過此刻對於他來說，天地之間除了一切事物，時空歲月，距離隔閡，都恍若虛無。

一腳踏下，便踩在了那方小天地之上。

於是，天地晃動不堪，懸挂虛空的三千大道都要砸落而下。

又有血雨腥風，天地同悲。

轉瞬之間，天地歪斜，無盡火海，無盡汪洋，無盡塵沙，盡皆出現。

看著無數災殃升起，洛雲煙淚流滿面，心中卻只覺異常寧靜。

「你來了。」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一襲白衣自九霄雲外踏來，毫不顧忌的一拳拳轟出，打的這一方世界本源如燭火飄搖。

酣暢淋漓。

人生大快意。

衣衫殘破，血流如柱的老者在此顯化，跪倒在地，望著那一襲白衣，悲呼道：「還請天尊慈悲！」

「小仙知錯！」

「還請天尊慈悲！」

「小仙知錯！」

再也無半點仙風道骨的模樣，一聲聲巨響，不斷磕頭拜下。

老者見那白衣沒有絲毫停手跡象，只好以大法力高呼出聲：「天尊慈悲，這方天地也是一座天尊道場，小仙不過替天尊看門，雖是死不足惜，天尊卻是要結下死怨了啊！」

似是怕這位白衣天尊不信，老者瞬間溝通天地，一道真正意義上頂天立地，無邊偉岸的身影出現，日月作眼，星辰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