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與我再鎮山河
天高雲霧淡,月下大江流。
江南道,屈家後山。
屈平站在山崖上,衣衫單薄。
他俯望著綿長大江,面色平和。
兩千載前,屈原自沉此江,以身殉國。
兩千載過,屈平涅槃重生,沉穩內斂。
他輕聲呢喃:「兩千載前,我走了。」
「今世,我不退了。」
魂歸來兮,哀江南。
「家主,天寒。」
有一個聲音清脆的小丫頭抱著一襲長袍而來,動作輕柔,為屈平緩緩披上。
屈平轉過身去,眼底蘊著一絲溫柔,為小丫頭整了整衣擺。
這一日,江南道魁首,兩千載來獨佔鰲頭的屈氏,八百白袍赴北疆。
人盡宗師。
屈氏上下老弱婦孺皆身著素衣,送君北上。
九州十五道,皆有王族宗門,傾巢而出。
有江湖武者,仗劍獨行,願為大夏儘力。
照耀萬古的俠光,從未熄滅。
五千載,他立過皇宮,繁華一世。
五千載,他濁酒一杯,昏庸一時。
五千載,他金戈鐵馬,氣吞萬里。
五千載,他孤人望月,心力交瘁。
他獨一無二的屹立在天地的東方。
他曾一落千丈,卻扶著累累屍骨重新站起來。
他還不能倒下,因為,他承載著億萬生民,人族薪火。
太安城下,百萬兵卒挺立。
陸慈望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似乎被磨去了往日的稜角,再無當年盛氣凌天。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百萬袍澤何在!?」
陸慈踏上雲霄,聲震寰宇。
「諾!」
百萬鐵血之音,響遏行雲,呈現出空蕩蒼穹。
中天一片無情月,是我平生不悔心。
有皓月虛影升起,與大日爭輝。
陸慈踏在圓月之上,緩緩開口,聲傳天地,不斷迴響。
「不如與我鎮山河。」
「不如與我再鎮山河。」
轟!轟!轟!
城頭上,一面巨鼓震蕩,洛雲煙一襲素衣,似神人擂鼓,為諸君壯勢。
皓月當空,不斷凝實,將煌煌大日壓下,照耀青霄。
百萬兵卒浩浩蕩蕩,赴往北疆。
一位青衫人雙手攏袖,站在城門處,又一次看著故友身影消失在遠方。
七十二路諸侯,盡在九州北部,大夏拒之於北疆外。
東疆,南疆,西疆,域外小國之族,早在百年之前,便被盪滅。
北疆諸侯,原有一百零八路。
被大夏蕩平三十路諸侯,其餘諸侯互相吞併。
終留七十二路諸侯。
天夏府百萬兵卒,俱是四品以上的沙場武者。
天夏府,便是大夏的鎮天玉柱。
陸慈,即是樹立之人。
百萬丈鎮天玉柱將傾,萬夫莫敵。
昔年七十二路諸侯便被其鐵蹄踐踏,如何不知?
陸慈更想知道的是,七十二路諸侯到底有何底氣,擋下這根大夏鎮天玉柱。
百萬兵卒一路行來,白天日月橫空,晝夜雙月懸挂。
披星戴月而來。
短短三日,便已在北疆布下天羅地網,無可逾越。
「虞女參見國士大人。」
身披紅衣的絕艷佳人單膝跪地。
「此中事務,一切從簡,便宜行事。」
陸慈身在營中,觀望著此間地形,目不轉睛。
氣態威儀,清貴孤高。
再無往日溫潤之意,國士無雙。
「諾!」
虞女起身,立於陸慈一側,恭聲道:「屬下潛伏七十二路諸侯身側五載歲月,此次敢對大夏發起如此兇猛無比的攻勢,皆是因為百餘位古時武道至尊復甦。」
「武道至尊?」
陸慈平淡出聲,並未放在眼中。
自破碎一方小天地后,他對自身實力也有了更進一步的認知。
至少,區區武道至尊,及他遠也。
「是,這是屬下反行前打探到的最後情報,是一諸侯醉酒所言,據說其身後還有幕後主使,和更大的謀划,只是並未與屬下吐露。」
陸慈抬眸遠望,似乎跨越千里,觀摩著諸侯之地。
「退下罷。」
虞女無聲而走。
洛雲煙並未前來,而是在家陪著陸清兒。
陸清兒哭哭啼啼的非要跟來,最後還是被陸慈留下。
只是答應了每晚都要視頻通話。
想到此,陸慈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
內心還是有暖流劃過。
「陸慈。」
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入耳,陸慈轉身看去,一襲戎裝的中年人走來。
洛九曲。
「岳父。」
洛九曲的臉龐上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但還是說道:「身處此地,不論其他,只有上級與服從。」
「是,洛將軍。」
接下來整整一日,陸慈都在與洛九曲熟悉諸般事宜,畢竟他也有許多年未曾來過邊疆了。
他這天夏府一脈來到邊疆,便好似鶴立雞群,周圍駐紮的都是現代化作戰部隊,只有他們這一支上下全是武者。
卻是不懼任何殺傷力巨大的武器。
百萬四品武者,不乏宗師,其間匯聚而成的氣機,足與天地爭輝,若真有導彈襲來,剛一進入,便要受其控制,滯凝半空。
更何況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百戰之師,更有九州代代相傳的莫測陣法。
古老相傳,便是世上真有仙神,落在陣中,也要任其宰殺。
或許言過其實,畢竟誰也沒見過真仙。
陸慈卻是知道,此陣絕不足以撼動仙神。
以那一道重甲身影為例,便可知道,天地寂滅的災殃都無法拿下對方,這陣法,如何能比得上一方天地生死一搏?
但是對付凡塵之中的存在,足矣。
除非對方也有相同,甚至更強的手段。
想到此處,陸慈眼神微凝。
只是不知道這七十二路諸侯,究竟藏著些什麼名堂。
一百餘位武道至尊,施展而出的陣法,究竟敵得過百萬武者聚勢而成的陣法嗎?
他雖有把握力壓武道至尊,卻也不知對方的上限在何處。
還有那所謂的幕後主使。
無論如何,這一戰要快刀斬亂麻。
諸侯耗不起,他大夏同樣耗不起。
他就怕那幕後之人視諸侯為棋子,拼盡最後一子,也要拖垮大夏,好讓那靈氣復甦之世正式開啟。
對方就是要陸慈憂慮重重,卻又不得不打。
光明正大的陽謀。
陸慈卻並未如對方所料,而是另行謀算。
若只會坐吃等死,他陸慈何以為國士?
一窺這世道人心,便已經讓他玩火自焚,很可能等待他的是那一介國士死於心關下的惡果。
如今若是連一人都不敵,他這個國士未免太無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