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崩

11月26日，晚。

在那一輛漆黑的轎車中，林十堰與蘇裴並排坐在後面，林十堰閉着雙目，沉默的像是是在思考着什麼。

在前面，駕駛座上身形魁梧的宋浪暼了後視鏡中的二人一眼，跟隨了林十堰那麼多年，他很少從他的臉上見過這樣複雜的神情。

在宋浪的記憶中，除了第一次國戰中余知秋瀕臨死亡還有他第二次差點面臨團滅的場景，身後這個男人都冷漠得像是一台機器，不容任何多餘的情緒顯露出來，哪怕下一秒自己就要死去。

睜開眼睛，林十堰注意到宋浪的疑惑，露出一絲笑容：「阿浪，怎麼了？」

宋浪沒有先回答他，而是將車窗搖下，拿出煙捲叼上后輕輕的回道：「你好像很累。」

說到這，他又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到底什麼事讓林十堰變成這樣：「因為那個新人的稱號？還是怎麼了？」

聽到這一段話，林十堰灰暗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他複雜的笑了起來：「那個新人得到無間地獄的稱號我很高興，這意味着哪怕有一天我死掉了，地獄之歌也會有新的人頂替我的位置，保護好你們。」

「林哥！」

「好了，我還沒死呢。」林十堰打斷宋浪正要說的話，認真的說道：「我知道你看那小子不爽，不過我剛來這裏的時候，你還找我打過架呢。」

「但是他和你不一樣，他和余知秋一樣，是個不安定的因素。」宋浪點上煙捲，目光陰沉的注視着前方：「對我來說，只有林哥你這樣的人，才能管理好地獄之歌。」

「不，你錯了。」

但在這一瞬間，宋浪的表情驟然變得驚恐而警惕，因為就在車的正前方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影，阻擋在道路的中間。

焚屍廠，沈逸清。

「喏，這也是我說你錯了的原因，來到地獄之歌那麼久，你見過哪個新人值得這個怪物跑那麼多趟？」

在車內，宋浪將車停下，一層層細密的汗從他的額頭表面擴散開來，龐大的殺意如同泰山那般全數壓在他身上。

「要打？」

後座上，蘇裴扭動着手腕問向林十堰。

與此同時，無數個黑影帶着無窮的惡意從轎車中湧出，方圓三公里之內所有的一切都被驟然擴散的靈魂波動覆蓋，散出宛如地獄一般的死寂氣息，令一切都彷彿蒙上了灰燼。

蘇裴，三十一場次資深者。

哪怕是被三神中寄養的戰爭機器分解了無數次，她的實力也是地獄之歌里公認的前三。

「沒事，他不是過來打架的。」

林十堰擺了擺手，滿臉自然的說道：「而且，如果他想動手的話，你覺得除了我，我們三個當中還有誰能夠還手的？」

在前方，沈逸清哼著奇怪的曲子，向著林十堰他們走過來。

沉默的宋浪推開車門，將煙蒂踩滅，隨後阻擋在他的前面，再不容他前進一步。

「哦？」由於身高的問題，沈逸清不得不抬頭才能看清他的臉：「小馬兒，擋着我幹什麼？」

恍惚之間，天地間似乎乍起了一刻驚蟄，宋浪只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接着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膠水包裹住了那樣，無法動彈。

而就在他的周身，無形的領域力量卻在黑色轎車前碰到了桎梏，暫時無法前進。

「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死河這種能力啊。」歪過頭看向車內的蘇裴，沈逸清露出恍然的表情：「我記得沒錯的話，你的稱號是叫地藏王吧？」

林十堰示意她稍安勿躁，眼神落在沈逸清，語氣淡漠的說道：「這才離開多久，沈逸清，你怎麼又回來了？」

車窗緩緩降下，名為沈逸清的少年經過了無法動彈的男人，來到車門前，歡愉的像是老朋友一樣的說道：「因為真的好久好久沒看到你了，咱倆可是老朋友呀，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找我要什麼輪迴之境，可是殺了我十二次才停手的誒。」

「你這欠揍的脾氣是真的一點都沒變，你不是已經見到顧清寒了，還有什麼事嘛？」

沈逸清一點都不客氣的說道：「首先呢，是來確認下你有沒有死掉的，畢竟三神那個三隻眼睛的傢伙能力比較麻煩，聽到你和他互削了一場后我可是很擔心的呢。

無視着林十堰的冷戰，沈逸清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其次嘛，就是你也操心的事情啦。」

「那個彼岸花一半的靈魂，要崩潰了。」

言罷，沈逸清笑着看向林十堰，可他的眼裏已經沒了任何笑意：「這就是你說的，會好好照顧好她？」

「如果我是說，她是心甘情願為了顧清寒這樣子呢？」

少年的眼神之中露出一絲寒光，嘴角牽起陰狠的冷笑：「為了自己那另外半個靈魂，她是腦溢血了還是和你待久了變得白痴了？」

感覺到沈逸清毫不掩飾的殺意，林十堰臉上卻依舊是滿不在意的神情：「如果不是我問她，我也不知道顧清寒就是她另一個魂體的寄宿對象，而且你知道嗎，余知秋的半魂在她身上不僅沒有一點損壞，而且還衍生出新的特性。」

「所以呢？」

「呵……」林十堰忽然笑了起來：「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既然心疼你同父異母的姐姐，那為什麼不親自來找她？玩失蹤了那麼多年，秉承著不想她遇到危險這種破爛理由而去逃離。你知道她為什麼去接觸陰影嗎？哪怕是上次國戰也是，裝死人那麼久最後出來修補她的靈魂，敗犬就是敗犬，想着踩着屍體爬到最高處？知道理由的話還有臉來對我發火問我為什麼沒照顧好她？」

扯掉了最後的偽裝，不屑和陰冷這兩種情緒終於出現在林十堰的面容之上：「顧清寒是她選中的人，你要想知道理由，那你自己去問。」

說完一切后，林十堰無所謂的朝車窗外啐了一口：「呵，焚屍廠，真是嚇死人了。」

一秒，兩秒……半分鐘。

聽着車窗外的沉默，林十堰重新閉上眼睛，車門外宋浪已經恢復了行動，渾身冷汗的半跪在地面上喘息。

在剛剛那一瞬間，沈逸清千萬種分裂人格通通化成了最為原始的情緒。

崩壞。

哪怕只有一個瞬間，也足以讓所有人感到心臟停息，如同永生陷入深淵那般絕望。

「沒別的事的話，我們要走了。」

「華北天堂之門的根據地被三神的人毀了，那裏部署的所有資深者都死掉了。」

「你可以一起跟着來，但我們不會等你，你姐姐在總部休息，不想被別人打擾。」。

等待了一會，林十堰聽到副駕駛車門被打開的聲音。

「宋浪，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