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始之點

顧清寒被空調的冷氣吹醒，他捂著自己的太陽穴從地板上坐起來，整個人有些懵然。

他還記得昨天晚上才趕完編輯催的稿文，草率的吃了中午剩下來的半碗燴面后就回房間睡了。

但現在，他好像不在自己的房間里了。

眼前的場景不是他的房間，而是一個大廳，裝修非常的簡單。

他的身上還穿着昨天沒來得及換的衣服，就連手上在吃面時沾到的醬料都還在，暗黃色的醬汁早就乾涸在蒼白的不健康的皮膚上。

在顧清寒愣神的時候，後背有人拍了一下他。

「你好…請問你知道這裏是哪嗎？」

顧清寒順聲扭頭看去，是一個女孩。

她似乎有些混血，頭髮凌亂眼睛還有些浮腫，但長得異常的漂亮。女孩穿着一條淺灰色的格子連衣裙，那雙如小兔子般清澈又無害的眼睛正盯着他。

「啊？」顧清寒的腦迴路還沒理清楚，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也是和我一樣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嗎？我本來在家裏寫完作業打算睡覺的，但是門外有人敲門我就去開門了，然後我就暈了過去，醒來就出現了這裏了。」女孩說着聲音就變得委屈又害怕，這幅模樣足以讓陌生人對她產生同情和愛憐。

一番話看上去有頭有尾的，但是漏洞很多。

「哦，我也是莫名其妙的就到這裏了，我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呢。」顧清寒對她並沒表現出多大的關心，從女孩剛剛一番話中他就可以知道，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女孩就已經醒了。

他總感覺有些奇怪，可說不出個究竟。

「我…」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對顧清寒的態度有些不可思議，但很快就恢復成可憐的樣子，「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嗎，會不會是我們被綁架了？」

「要綁架也綁架你啊，我一個三無青年，自己都養不活怎麼可能被別人盯上。」顧清寒不愧是單身二十多年修鍊出來的本事，他絲毫沒有注意到面前女孩頓時黑下的臉，反倒是繼而道：「你醒來后一直看着我？沒有想什麼辦法出去嗎？」

「我很害怕，就不敢隨便做什麼事情，而且你看着也不像是壞人。」女孩仰著臉，語氣中透露出無助。

「嘶…」顧清寒揉了揉太陽穴，他感覺自己是被人打了一頓再送到這裏來一樣，不然腦袋怎麼可能那麼疼，「你就不怕我和綁架你的人是一夥的嗎？」

這話剛一說出來，女孩就被嚇得臉色都發白了。

「好了我開個玩笑，我叫顧清寒，你呢？」見狀顧清寒也是笑了笑，起身整理了下衣領看着她。

「我叫余知秋，高三學生。」她點了點頭，二人算是正式認識了。

她好像想到了什麼，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我醒來的時候，那扇門開過一次。」

「那你怎麼不出去？」顧清寒問道。

余知秋看着他：「我不敢，外面可能有很危險的東西。」

這話像是一個開關那樣，大廳最外那端的門就在這時打開了。

顧清寒：「……」

「我們要出去嗎？」余知秋的聲音很輕，「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也醒了，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

顧清寒神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現在又敢出去了？」

「嘿嘿…這不是有個人陪嗎？」余知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顧清寒這才發現她的眼睛很好看，眉細目清的，笑起來很乖。

「行吧，那就出去看看。」

兩人一同走出大廳外，廳外居然是一片荒郊野嶺，只有依稀的一條小道能夠看出這裏的路是刻意被人修理出來的，但也長滿了雜草。

這裏的氣溫要低的很，顧清寒自己身上有三件衣服，但反觀余知秋只有單薄的一件裙子。

「你不冷嗎？」顧清寒一邊在前走着一邊問道。

「不…額…你這麼一說我就覺得冷了。」

顧清寒無言，扭頭看着她，隨後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遞給余知秋。

「穿着吧，也不知道這裏還有沒有別人。」顧清寒感覺余知秋很有問題，但到現在也沒有表現出一點有害他的意圖。

「大哥你真好，你是對每一個女孩子都這樣嗎？」余知秋捂緊了外套，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

「那你把外套還我吧。」顧清寒心想這人是自來熟還是怎樣。

余知秋正欲說些什麼，突然發現前面的小路上出現了一個身影。

「前面有人！」

不用她說，顧清寒也注意到了，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往前趕去。

「誒，你等我一下啊…」余知秋一愣，趕緊跟了過去。

「這位大哥！你是這裏的村民嗎？」顧清寒很快就走到那人身後，拍了一下他。

男人轉過頭，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把目光挪向後來的余知秋上，顧清寒注意到他的視線很明顯的在余知秋身上停頓了一下。

「你們是從哪裏出來的？」

「從這後面的一個大廳里，大哥你是這裏的住民嗎，我們…」

顧清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用手勢打斷了。

「大廳？那你們就是這次的新人了，我正打算一會去接你們的。」

顧清寒道：「新人？」

男人笑了笑，這笑容像是被人硬生生在肌肉橫面上刮出來的曲線那樣，「你們跟我來吧，倒是省了不少時間。」

顧清寒摸不清他的話，只得點了點頭，和余知秋跟在他後面走着。

三人沒走多久就來到了一個村莊，明明前幾分鐘天還是亮的，等他們到村門口的時候天色就驟然發暗了下來。

「到了，你們運氣挺好，沒想到這一天的晚上來的那麼快。」男人不自然的扭動了下脖子，他們走到一間三樓一底的屋子時停下了腳步。

「是我，白石。」

很快，屋子的門後端就傳來了解鎖的聲音，白石嘎啦一聲將門推開，率先走了進去。

顧清寒拉了拉余知秋，發現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以為她是害怕了。

「走吧，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兩人走進門內，看到了裏面的景象。

除他們以外還有八個人，先前帶他們進屋的白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言不語。

而在他對面，另外有兩人神態自如的看着電視，還有三人正坐在餐桌旁，似乎在商量着什麼，至於剩下的兩人則是面色獃滯的盯着電視屏幕，像是丟了魂一樣。

加上門口還站着的他們，這間屋子總共有十個人。

「你們也過來坐吧，看來這次的場景人數已經確定好了，十三人難度。」白石從兜里拿出一包煙，自顧自的點上后朝他們說道。

顧清寒眨了眨眼睛，明明在場只有十個人，哪來的十三個？

雖然覺得怪異，但他也沒多說什麼，與余知秋一起坐到了白石一旁的長凳上。

「有什麼想問的嘛，還是我直接給你們解釋？」白石卻是深深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

「嗯…大哥你說吧，我想我心裏已經有了個大概了。」顧清寒沒猜錯的話，這裏八人中，那兩個魂不守舍的人應該與他們一樣是第一次出現在這裏，其餘六人看樣子是所謂的「老手」了。

白石點頭，略帶讚賞的看着顧清寒說道：「不得不說，你和那兩個白痴不一樣，起碼心理素質好了很多。」

他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的沒有把余知秋算進去。

顧清寒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繼而說道：「那麼白石大哥，你剛剛說了場景，還有新人，我們現在是在某種特定的遊戲里嗎？」

「你猜的不錯，但這裏可比遊戲要危險的多。」白石的態度比一開始好了很多，像他們這種經歷了多個場景的人，最煩的就是處理新人。

好在，顧清寒不屬於他們不想處理的一類新人。

白石繼續道：「首先，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相信這個世界有超自然現象嗎？」

顧清寒道：「嗯…姑且相信吧。」

白石笑了笑，用那張滲人的笑臉看着他說：「那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屋子裏的其他人同時安靜了下來，把目光集中在顧清寒身上。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哪有不信的道理。」顧清寒聳了聳肩，出乎意料的接受了白石話里的含義。

「原本這裏還有三個人的，他們是昨天晚上到這裏的新人，運氣沒你們好，剛醒來的時候就碰到那玩意了。」白石抽完一根煙又馬上點了一根，猛吸一口后緩慢的吐出煙氣。「那兩個人被嚇得不輕，我們趕來的時候，五個新人就活下他們兩個了。」

「該說你倒霉還是幸運呢，被選中來到這裏，要知道十三人難度的場景對於你這種新人，死亡率可是很高的。」

顧清寒只是哦了下，沒多大反應。

白石見狀，又繼續說了下去。

「每一個場景的任務都很簡單，就是趕在它把我們都殺光之前把它宰掉。當然，有時候也會有別的任務出現，有可能是針對你個人的任務，要是完成了會有意想不到的獎勵。」

「什麼獎勵？」顧清寒問道。

「比如說，這個。」白石朝着顧清寒身後指了指，他只感覺自己耳邊有陣涼風吹過，接着就聽到一聲悶響。

白石示意他回頭，顧清寒扭頭看去，在他身後原本光滑的牆壁上此刻卻多了一道猙獰深陷下去的裂痕。

「你可以理解成超能力，每次場景結束以後我們都會得到一些回贈。運氣好的像我這樣，還有的是武器和金錢。」說到這，白石冷笑了一下，「如果沒有這種狗屎回贈的話，誰活得下去呢。」

「場景結束后我們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嗎？」顧清寒問道。

「可以，而且能力也會被保留下來，但是十天後還是會被強制送到新的場景，經歷的場景越多隔的天數也越多。進入場景前會有提示給你，看過無限流小說嗎？你可以把這一切理解成那樣。」

顧清寒點了點頭。

「剩下的等明天我再和你說吧，前提是明天還能看到你。」白石抽完了煙，將煙頭丟在地板上狠狠的踩了一腳，「村莊里的村民盡量別去接觸，鬼知道他們是人還是什麼，一般的場景人物都是忌諱，上個場景有個不怕死的新人招惹了場景人物，整個人被擠進了下水道里。」

「我有個問題，你之前提到了無限流，那麼我們經歷的場景會不會也有和恐怖電影里一樣的？」顧清寒沉默一會後，又提問道。

「沒錯，但是不會和電影劇情那樣發展，我們只是來到那種場景里而已，與拍出來的劇情無關。這裏不會有主角和配角，只有我們這一群小白鼠。」白石起身往樓上走去，剩下幾人包括那兩個和他們的新人也是跟上。

「它可以隨時向我們攻擊，你睡覺的時候你吃飯的時候，甚至是上廁所的時候，總之小心點。」

吩咐完以後，已經走到二樓的白石突然回過頭，盯着余知秋說道：「真是有趣的做法，十三人難度的場景希望你可別今晚就死了。」

大廳內只留下顧清寒與余知秋兩人。

「我們也上去嗎？」顧清寒也沒多問余知秋是不是認識白石，他看得出來這個女孩有要隱瞞的事情，但與他無關。

他的適應力一向很好，既然來到了這個地方，總不能莫名其妙的就這樣死掉吧。

兩人來到二樓，似乎是安排好的一樣，只有兩間相鄰的房間是空着的。

「那我就先進去了，有事的話你來敲門。」顧清寒輕咳一聲，在余知秋回答之前就進了房間準備關上門。

誰知，余知秋後腳也跟了進來。

「我告你私闖民宅了啊…」顧清寒虛着眼睛，刻意加重了語氣說道。

「這又不是你的房間，我一個人怕咱們擠一擠吧。」余知秋立馬做出委屈巴巴的樣子，眼眶裏頓時就出現了兩包眼淚。

顧清寒：「……」

……

屋裏的設備很齊全，洗漱用具和化妝品都有，顧清寒從衛生間整理完出來以後余知秋已經躺在床上了。

顧清寒：「…得，我也準備睡地板來着。」

真是奇怪的女孩子，看樣子怎麼都不像是個學生該有的冷靜。

顧清寒撓了撓頭髮，坐在地板上仔細回憶起白石對他說的每個字。

新人，場景，它，超能力。

如果說真的存在鬼怪，只是普通人的他可以活下來嗎。

還有餘知秋，從白石的反應來看這兩個人肯定是認識的，說明余知秋也是和白石一樣經歷了不止一個場景，那為什麼她會和自己一起出現在大廳里？

十三人的難度是個什麼概念他還不大清楚，但從那兩個被嚇丟了魂的人來看估計也是命懸一線的危險，尤其是對於他這種新人。

「啊…想來想去都感覺像是個惡作劇一樣啊，要不是親眼看到了他彈個手指就把牆壁弄裂了，或許我還覺得自己在做夢吧。」

顧清寒又想了一會，直到床上的佳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后才回過神來。

他看了一眼手機，零點整。

「算了，還是先睡吧，活過這一…」

顧清寒突然打了個激靈，趕緊把某種立死亡flag的話硬塞了回去。

他從地板起身，走向衛生間打算漱個口再去睡。

「唉，要是電腦在旁邊就好了，可以當做新書素材，可惜可惜。」

顧大作家很不要臉的這樣想着，來到了衛生間將門帶上，小解一番后準備漱口睡覺。

站在鏡子前的他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蒼白，顧清寒揉了揉臉，感到了一陣倦意。

「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我要把那小屋子，刷的…」

驟然之間，剛拿起牙杯的顧清寒整個人僵在了原地，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一件可怖的事情。

在出來前他的牙杯放在洗手台的右側，可現在卻出現在了左側。

就連化妝品的位置也反了個遍，他抬起頭，透過鏡子看到了自己身後的淋浴蓬頭。

原本在右側的蓬頭，此刻卻被掛在了左側。

他將拿起的牙杯慢慢放回原處，想要離開這裏。

被關上的水龍頭突然發出可怖的聲響，裏面開始湧出暗紅色的血水。

這血水像是粘稠的顏料，它們在水槽內聚集在一起，顯露出怪異的圖案。

就像是一個眼睛。

血液的腥臭味充滿了整個衛生間，顧清寒覺得自己像是身處一片血海中，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喝了一大口鮮血那樣。

他頭皮炸麻的打開衛生間的門，卻看到余知秋站在門口一臉錯愕的看着他。

此刻顧清寒的臉就像褪了色一樣發白，余知秋一愣，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對，朝前拉住他的手問道：「怎麼了？」

「我…」顧清寒前腳剛踩出去，那股濃郁的血腥味就散了大半，他握著余知秋的手，卻突然看到她身上穿着自己的外套。

他的外套在左胸處有一個口袋，平時拿來放耳機用的。

可現在，這個口袋卻在出現在右側。

顧清寒的表情凝固住，鬆開了余知秋的手往後退了回去。

「怎麼了顧清寒？」余知秋被他這一舉動搞的有着不知所措，露出疑惑的神色。

「呵呵…我這運氣可真他媽的背啊。」顧清寒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猛地把衛生間的門關上反鎖了起來。

門外，余知秋敲打起門來，語氣焦急的問道：「喂！出什麼事了啊，你把門打開啊！」

「我開你媽。」

洗手台內的血水滿了出來，從潔白的瓷壁上緩慢滑下。

他抬頭看向那面鏡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鏡中臉色慘白的「自己」露出了笑容。

那鏡面中滲出一點點的血珠，順着平滑的邊緣流出，就像是鏡子裏的顧清寒在滴血。

「顧清寒，清寒！開門呀！」門外的「余知秋」還在拍打着門，她的聲音變得扭曲刺耳，尖的顧清寒腦子發脹。

「我有本事我就不開門，你就敲著吧。」顧清寒索性直接背靠着門坐了下來，閉上眼睛，捂著耳朵讓自己冷靜下來。

耳後的叫聲變成慘嚎，門后的怪物露出了真的面孔。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清寒手都發酸的時候，有人從後背拍了他一下。

「喂，你在這裏睡覺嗎？」

久違的新鮮空氣灌滿了他的鼻腔，顧清寒睜開眼睛，扭過頭看到踩到地毯上顯得異常白嫩的玉足。

余知秋還穿着他的外套，蹲下身平靜地看着他。

顧清寒無言，看到口袋的位置是在她的左心口時鬆了口氣。

「我想我剛剛差點就人生走馬燈了。」顧清寒用一種劫後餘生的語氣說道。

「嗯，我知道。」余知秋的眼睛挑了一下，卻是笑了起來。

「睡吧，晚上已經沒事了。」

顧清寒：「………」我這還能睡得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