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奶奶的痛

等奶奶坐穩，把飯盒遞給了奶奶后，文旭才有空打量起整個病房。

病房不大，一共四張床位，都鋪著不算整潔的白中泛黃的被單。

每張床位都有一個配套的小木桌，有的空著，有的則放著水杯、藥盒、水果等物品。

小鎮人不多，住院的也不多，四張床位還空著兩張。

進門第二張床位是奶奶住的。

靠窗的床位則住著一位年齡四十來歲的大叔，一位年齡相仿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床邊看著大叔吃飯。

病房裡唯一可以打發時間的外物就是掛在牆上的一個18寸大小的電視了。

為了保證住院病人的良好休養，電視絕大部分時間就被閑置了。

文旭是動過手術，住過院的。

他知道，侃天兒可能是病房打發時間最健康的選擇了。

萍水相逢的人，在這裡短暫的相熟，又註定長久的不相往來。

同病相憐的來，不問西東的散。

家庭情況，做什麼工作，這些帶點隱私的信息，常常一帶而過，更多的是聊醫院裡的那些事兒。

幾號病房的老太婆健康出院了，隔壁病房的年輕人不幸去世了，一對中年夫婦聽到住了半個月院的老頭兒轉院還要花費幾十萬手續費才有可能痊癒一下子哭哭啼啼起來，從四樓摔下來上午在搶救的蓋房子的匠人下午終於蘇醒了……

只要是醫院的事，都是可以拿來聊的。

此時正是吃飯的時間，文旭本就是個不太會講話的人，看到奶奶蒼老、疲憊的臉龐，文旭便沉默了下來，思緒又一次飄飛。

去年的冬天，文旭聽爸媽講，奶奶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算命的先生說，如果奶奶熬過這個冬天，就可以多活一兩年。

最終，奶奶還是熬過了去年的冬天。

至於多活一年還是兩年還是十年，懵懂的文旭是不太相信算命的說法的。

最重要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現在活著就好。

文旭坐在對面的病床上，心想：是什麼支持著奶奶熬過了去年的冬天呢？也許就是因為奶奶想親眼看到她的大孫子考上大學吧。

考上大學，這是文旭的夢想，是爸媽的夢想，也是爺爺奶奶的夢想，這是文旭一家三代人的夢想。

在文旭爺爺奶奶的記憶里，文旭的祖上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

那時候，他的祖上兩代父子三人都是當地的有名秀才，學優則仕，教書育人。

到了明國時代，文旭的高祖還是當地的富甲商人，坐擁蘄鎮繁華商業一條街的商鋪。

直到日本鬼子炸蘄鎮，高祖才帶著曾祖和剛出生的爺爺到鄉下避難。

至此，爺爺家便家業衰敗，過上了窮苦日子。

本來也不至於此。

抗日時期，文旭的曾祖英勇報國，投身於保家衛國、反抗侵略者的紅色偉大革命事業中，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地下黨成員。

後來，新中國成立，曾祖也於不久后病逝。

跟曾祖共事的同志曾給曾祖寫過一封信，只是被村裡的村支書給遺忘了，一年後才交到爺爺手裡。

而這封信，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杳無蹤跡，不知所蹤。

從此，爺爺便錯過了從小山村走出來的絕佳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