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歸雲宗 第一百零五章 水滿則溢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美好的東西總是不能長久。
十月過後,天氣轉涼,這天羅琳感覺自己頭有點暈。
「琳兒,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鄒雲感覺羅琳腳步一陣踉蹌。
「不知道,我感覺......有點累!」羅琳無力地說。
「我先扶你回房休息!」
鄒雲看琳兒臉色不太好,差丫鬟去請郎中。
「我去給你倒杯水!」鄒雲看着床上的羅琳有點心疼。安撫一下她,想轉身給她到杯水。
「相公~」羅琳牽着他的手不願鬆開。
「我去給你倒杯水,很快的,我哪也不會去,就陪着你!」
娘聽聞琳兒病了,也連忙趕過來。
「琳兒,你感覺怎麼樣了?」娘親一臉擔憂。
「娘,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休息會就好!」羅琳笑的有點牽強。
「沒事就好,天涼,你們呀,要注意點身體,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了。」
「知道了,娘親,你讓琳兒休息會吧!」鄒雲感覺羅琳精神很不好。
「就你心疼!」娘瞪了他一眼,轉向羅琳,「琳兒啊,你就好好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就吩咐下人!為娘不打擾你們。」
沒過多久,郎中來了。
「秋高氣寒,風邪入體,照我的方子去抓些葯!」郎中替羅琳把完脈后說道。
「謝謝先生了!」鄒雲對他拱了拱手。
鄒雲送走郎中后回到房裏,不敢讓琳兒久等。
「放心吧琳兒,葯很快就煎好,喝了就不會有事。」鄒雲摸着她的臉說道。
「相公,我有點害怕。。。」羅琳抓住鄒雲的手。
「沒事的,別怕,大夫都說了,喝了葯就沒事!」
「那你能不能躺我旁邊,我想靠着你。」羅琳央求道。
鄒雲脫掉靴子,上床把她抱在懷裏。
「這樣行嗎?」
隨着時間流逝,琳兒的病情沒有好轉,身子反而越來越虛弱,途中也另請了幾個郎中,但都毫無辦法。
「相公,你說我會不會死啊~」羅琳說着眼淚就快要要流出來。
「傻瓜,別想太多,大夫說你只是身子虛,多調養幾天就好了。」鄒雲把琳兒抱緊一點。
「你想知道上元節那天,我許了什麼願嗎?」羅琳看着他。
「你怎麼突然說這個,你不是不告訴我的嗎?」
「但我現在想告訴你了嘛!」
「但我不想知道,我現在只想你好好休息,趕快好起來。」
羅琳看着鄒雲許久,沒有說話,頭埋在他懷裏,深深吸了口氣,他身上的味道讓她不安的心稍稍穩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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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第一場雪已經下來,羅琳的病情仍沒有絲毫好轉,日漸憔悴。
鄒雲很擔心,琳兒現在時常處於昏迷中,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鄒雲很怕她某一天睡着就不再醒來,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一直守着她。
「相公,你牽着我好不好?」
「等我給你把葯喂完,我就牽着你好不好,來,乖~」鄒雲將一匙送到羅琳嘴邊。
「你牽着我好不好?」羅琳眼淚流了出來。
鄒雲內心突然有着強烈的不安。
「好呢,我牽着你。」
「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嗯,等你好了,我們就生個孩子,哪也不去,就在家裏生孩子。乾脆生一堆,生得讓娘親都嫌煩好不好!」
羅琳被他逗笑了,但笑着笑着眼淚還是嘩嘩流個不停。
「怎麼了琳兒,相公陪着你呢!」
「相公,我好害怕~」羅琳感覺自己的靈魂要飄走了,「相公你抓緊我,我好害怕!」
鄒雲也害怕,將她擁入懷裏。
「沒事的,別怕,你會好起來的。」鄒雲感覺琳兒擁抱自己的力量越來越輕,「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相公,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你了。」
「琳兒,我就在這裏,別怕,我在吻你呢。」說着就吻在羅琳的額頭。
「相公你在哪,這裏好黑啊,你說話啊,你不要嚇琳兒,琳兒好害怕!」
「琳兒,相公在這呢。」鄒雲不知所措。
「相公,琳兒~琳兒——」至此,再無聲息。
「琳兒,你聽的到嗎?琳兒?」
「你別嚇我啊,琳兒,你說話啊!」
「不會的,不會的,求你了,你快說話啊,琳兒!」鄒雲心都碎了。
「你不是說要給我生個孩子的嗎?你別說話不算數好不好?」鄒雲感覺到羅琳的體溫在慢慢下降,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愛妻就這麼離去,「喂,你快醒來呀,再不醒來我就要生氣了!」
「我們才剛開始,我不能就這麼失去你的,求你醒過來呀!」
「琳兒,你好過分啊,你說你要給我生個孩子的,你是在騙我嗎?」
「你好過分,我還沒有好好愛你,還有好多地方沒帶你去玩,還有好多話沒和你說,求你了,琳兒!」
鄒雲一直緊緊抱着琳兒,怎麼也不能接受她就此離去的事實。他都準備好要愛她一生一世,卻只能任憑琳兒死在自己懷中,什麼也阻止不了。這一刻,悲傷,自責,不甘衝垮他的心房,為什麼結果會變成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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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一直以為自己是幸運的,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屬於自己的。她是來自天上的星辰,帶着發光的尾巴直接闖入了他的心房。這種感覺本身無關美貌,而是一種來自靈魂的契合,她本該屬於自己,自己也該是為她所生。
然而造化弄人,也許上天也嫉妒,又或許是完美本來就脆弱。
鄒雲只剩下一半的生命了,他是這麼覺得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忘記她,不,他根本不想忘記她,但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她,永遠的失去她了,絕望將他擊垮。
腦海里,她的笑容,她的任性,她有求於自己時楚楚可憐的目光——揮之不去。從此他只想沉浸在回憶之中,因為回憶中有她的身影,這是他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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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三年過去了。鄒雲已不再是當年俊朗的模樣,如今面色憔悴,眼神黯然,再無當初的魅力。鄒雲的娘親每日都在勸他,男子漢大丈夫,不能為一個女人就自甘墮落。鄒雲不想聽,琳兒就是他的全部,失去了她,生活也就失去所有光芒。
「雲兒,為娘知道你還放不下琳兒,娘也難過,可你要振作起來啊,你是我們家唯一的血脈,不能就這樣墮落下去!」
「何況,琳兒那麼愛你,她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她愛着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是那個有自信,有魄力,有責任的男子漢。你現在這樣子,對得起她的愛嗎?」
三年的思念,三年的悲傷,鄒雲的內心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有麻木。他自己可以放棄自己,可是他能容忍讓琳兒失望嗎?他現在這個樣子還配的上琳兒嗎?
娘親說的對,他不能讓琳兒失望,他要做最完美的人,等將來死去的時候,若有緣再見到她,一定要告訴她,自己是值得她愛的。
很多事情並非不能忘,而是沒有找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借口。所有的東西都會沉澱,思戀也是,當你醉心於其它事情的時候,不攪拌它,它就會沉在心底,淡去,然後被掩埋。時間是良藥,自會撫平一切。
來年春天鄒雲就要準備上京,也不知道能不能取中,不然又只得再等三年。庭前梅花又開了,當初答應琳兒要把她畫在梅花樹旁,梅花依舊,而佳人卻已不在。鄒雲找出當初的畫卷,腦海中卻勾勒不出她的模樣,也罷,只得將琳兒的背影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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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結束,鄒雲落榜,對此卻沒有多少傷感,不過從頭再來一次,人生哪有一帆風順的,上天從來就不會格外眷顧誰。
回家之後,娘親又給他應了一份親事,聽說是刺史大人的外甥女,也不知道刺史大人怎麼看得上自己。不管怎樣,也就遂了娘的心愿。
自琳兒得怪病走後,別人都覺得他晦氣,娘前些年也托不少人說媒,但那些大家大戶的都忌諱,不敢把女兒嫁過來。如今,自己落榜之後刺史大人卻託人來說親,想來她不會有多賢良。
婚宴上,本該是充滿喜氣的,但鄒雲並沒有很開心。琳兒在他懷裏死去的時候,他的心已經慢慢跟着死了,或者說他心中的情感已經乾涸。現在的他感覺不到悲傷,也感覺不到喜悅,對新娘更沒有什麼期待。
客人走的時候,鄒雲已經醉的站不穩,在丫鬟的攙扶下才回到房裏。看着端坐在床邊的新娘,鄒雲突然一陣恍惚,但他心裏明白,當初的那個小姑娘,是再也不會回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名叫何思思。」
「思思嗎,是個好聽的名字。」
鄒雲幫她把蓋頭取了下來,看了一眼新娘子。新娘子比他想像中要好看,是個美人。
「你怎麼會嫁給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既然如此,那就睡吧!」說完他就倒在床上。
「相公,我替你解衣。」
這一聲相公,讓鄒雲心裏泛起一絲波瀾,曾有個人一直叫着自己相公,時而任性,時而膽怯,時而依戀。而現如今,身邊的這個女孩也叫着自己相公,縱然還不知道如何愛她,但至少,不要辜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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