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立威

第四章 立威

蘇瑢端起一杯茶,盯着桌上一盆墨梅正出神,忽的聽綠枝道:「姑娘,姑娘?」

蘇瑢回神道:「何事?」

綠枝道:「五少爺身邊綠蘿來傳話說五少爺這幾日有些受了風寒,已經連續兩日發熱,又聽着五少爺迷迷糊糊的喊阿姐,就來問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蘇瑢聞言立馬站起身道:「阿珏病了,怎麼不早些來回?我們去看看。」

綠枝應了一聲是,給蘇瑢系好大氅,主僕二人匆匆去往寒竹齋。

路上又飄起了雪,落在眼睛上,涼涼的,蘇瑢心裏有些發酸,前世自己信任許氏母女反倒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不甚親近,在蘇妍日復一日的挑唆下,覺得蘇珏是個累贅,哪怕蘇珏想要親近自己,也會被厭惡被惡狠狠的推開,從來不會給他好臉色,饒是如此,蘇珏也從來都想着親近這個不待見自己的姐姐。

蘇瑢見到床尾一個縮的小小的一隻,巴掌大的小臉因為發熱有些潮紅,嘴唇也微微乾裂,無意識的呢喃道:「阿姐,等等我……」

蘇瑢落下淚來,疾步上前捉住蘇珏的手,哽咽道:「阿珏,我在。」

蘇珏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清眼前人是蘇瑢,眼睛霎時亮了起來:「阿姐,你來看我了?我可是在做夢?」

蘇瑢聽的心裏難過,捏捏他的臉,笑道,「阿珏病迷糊了,連姐姐都認不出來了?」蘇珏緊緊抓住蘇瑢的手,搖搖頭,那副模樣像是要被拋棄的小獸,蘇瑢心底一軟,有些感慨,眼前的才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蘇瑢摸摸他的頭,柔聲安慰道:「阿珏再也不要怕,姐姐以後會好好照顧你,以前都是姐姐的錯,阿珏不要怪姐姐好不好。」

蘇珏有些怔怔的,反應過來使勁搖頭,又彷彿不敢置信,小聲道:「阿珏從來不怪姐姐的。」

蘇瑢見綠蘿端著熬好的葯進來,接過來,溫聲道:「該吃藥了,姐姐喂你。」

似是看出蘇珏有些不喜這湯藥的苦味,蘇瑢有些好笑道:「外祖母過幾日要辦賞花宴,聽說請了江南有名的伶人戲班,阿珏可想去看?」

到底是小孩心性,蘇珏被勾起興趣,忙不迭點頭:「要去!」蘇瑢趁機塞了一勺藥在他嘴裏,見蘇珏苦的眉頭都皺起來,笑道:「那可要好生吃藥,生病祖母可不許出門的。」

盯着蘇珏吃過葯,見他又有些昏昏欲睡,替他掖好被角,去了正廳,綠蘿幾個侯在外頭。

蘇瑢去了東次間,是蘇珏的書房,見到書桌上的畫本子,沉了臉色,半晌冰冷道:「五少爺房中是誰伺候?」

綠蘿上前回道:「回姑娘的話,少爺的書房是太太送來的畫屏伺候,說是讀過幾本書的,讓跟着五少爺伺候筆墨。」

蘇瑢微微抬起下巴,嗤笑道:「喚她來。」

綠蘿去傳話時並未言明是什麼緣由,只說讓她去書房伺候,畫屏便歡歡喜喜的進了屋子,軟了嗓音嬌聲道:「少爺可是要聽昨兒沒講完的畫本子?」

進來東次間站定,才發現坐在書桌前的不是蘇珏,蘇瑢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畫屏見蘇瑢雖然是笑着的,但是笑意並未到眼裏,覺得三小姐似乎哪裏不一樣了,嚇得打了個冷顫,福下身道:「奴婢見過三小姐,給三小姐請安。」

蘇瑢並未喊起,隨手拿起桌上的畫本子翻看,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畫屏搖搖晃晃摔在地下,蘇瑢聽見響動看向她,畫屏像是有些幽怨,揉着膝蓋,真真是一副我見猶憐。

蘇瑢環視四周,心中一陣冷笑,許氏端的是狠毒,連五歲小兒都不放過,放了這麼一個言行舉止放浪的婢子在身邊,所見的又大多是亂七八糟的話本傳記,心性還未定的小孩子可不就是要被帶壞了,到時忠義侯府嫡子不學無術,行為不檢點的名聲傳揚出去,可跟她許氏沒有半點關係。

蘇瑢「啪」的一聲將畫本扔在桌上,打破原本靜謐的屋子,綠枝幾個眼觀鼻口觀心,似是老僧入定。畫屏跪坐在地上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幾圈,想到自己是太太指來伺候的,又硬氣了幾分。

蘇瑢輕笑了一聲,道:「畫屏你可知喚你來所謂何事?」

畫屏低眉順眼道:「奴婢不知,奴婢只知自從太太將奴婢給了五少爺,奴婢就盡心儘力不敢怠慢。」

蘇瑢見畫屏故意將重音放在太太兩個字上,似是在提醒她自己是太太派過來的人。蘇瑢氣極反笑,倒是個有些小聰明的。

「不敢怠慢?」蘇瑢挑眉,猛的將畫本朝她砸去,畫屏一時沒反應過來被砸了個趔趄。

畫屏尖聲道:「三小姐!不知奴婢犯了什麼過錯!奴婢好歹是太太身邊的人,三小姐也該給奴婢留些臉面!」

「放肆!你的體統規矩都學去了狗肚子裏!主子訓話什麼時候阿貓阿狗都能亂吠!」綠枝出來厲聲呵斥,半點不留情面,畫屏收了聲,一臉不忿瞪着蘇瑢。

「太太指你過來,可是讓你縱着少爺看些有損心性的畫本傳記?你可敢跟我一同去祖母跟前分辨清楚,祖母向來治家嚴謹,必不能由得你紅口白牙污衊太太。」蘇瑢慢條斯理的理理袖子淡淡道。

畫屏一瞬間冷汗淋淋,許氏人前向來對蘇瑢姐弟疼惜愛護,連親生的蘇妍也靠了后,慈母名聲在外,要是因為自己而破壞了許氏多年苦心孤詣營造的形象,畫屏想到許氏的手段,不住的哆嗦起來。

畫屏咬咬牙道:「奴婢實在冤枉,太太一片愛子之心人盡皆知,奴婢只是看五少爺讀書辛苦,搜羅來這些玩意兒逗少爺玩笑罷了,跟太太沒有半分關係,三小姐明查!」

蘇瑢點點頭,有些玩味,本也不指望因這些小事拖許氏下水,便揚聲道:「既如此,來人!將畫屏拖出去杖責二十,打發去前院漿洗不必再回來,寒竹齋所有奴僕觀刑。將這些畫本傳記全部扔出去焚燒。」

話落有幾個粗壯的婆子把畫屏拖下去綁在春凳上,剛挨了兩下便傳來一陣慘叫,蘇瑢道:「把她的嘴堵上,省的擾人清靜。」

晚間蘇瑢去壽年堂陪蘇老太太用飯,老太太夾了蘇瑢最喜歡吃的荷花酥,溫聲道:「晚間不可過於貪食甜點了。」蘇瑢點點頭,小口小口的咬着糕點,一臉饜足。

蘇老太太道:「我聽說今日你處置了小五院子的丫頭,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蘇瑢放下筷子,回道:「阿珏年幼無知,院子裏的丫頭心術不正怕是要縱着阿珏學壞,孫女無狀,自行處置了,請祖母訓示。」

蘇老太太嘆口氣,人老成精,她總覺得蘇瑢這次病後整個人變了許多,像是一夜間長大了,不由得有些心疼這個沒有親娘護著的孩子,在後母手底下討生活到底是不易,雖說許氏對他們視如己出但是隔着肚皮,真好假好又怎麼分的清楚。

蘇老太太將蘇瑢的手握在手裏,溫聲道:「你做的很好,遇見這種奴才直接發賣了就是,不必周折。你已經七歲,也到了學着理事的年紀,明日起搬來我院子裏,給老婆子做個伴。」

蘇瑢聽了蘇老太太的話紅了眼眶,失聲道:「祖母……」

蘇瑢知道這都是蘇老太太的舐犢之情,疼惜她沒有母親,所以格外關照,由老封君親自教養以後前程也不會艱難,旁人也會另眼相待。

許氏聽見蘇瑢要搬進壽年堂的消息,將手裏嶄新的一套官窯彩釉瓷器摔得粉碎,恨聲道:「這個賤人,她憑什麼?老太太這些年從來沒有親自教養過任何一個孫輩,今日這個死丫頭處置了畫屏,你說他們是不是懷疑了什麼?」

劉嬤嬤看着地上的碎片有些心疼道:「太太這些年做的極好,從沒有什麼把柄被人抓住,太太寬心,想必是老太太見三姑娘年幼又大病初癒才想挪到身邊教養,太太不能先亂了陣腳。」

許氏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劉嬤嬤招手讓丫鬟將地下的碎片清理乾淨,片刻后許氏睜開眼睛有些猙獰道:「嬤嬤,我當年不該手軟,應該直接把這賤人的兒女除掉以絕後患。」

劉嬤嬤聽了許氏的話一激靈,上前一步高聲道:「太太慎言,小心隔牆有耳。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況且三姑娘被您教導的很好,一顆心完全是偏向您的,今天處置畫屏不過是個意外,五少爺到底是她胞弟,見到畫屏這樣不檢點的丫頭處置了也不為過,太太不必心急,奴婢再派人去打探壽年堂的消息。」

許氏點點頭似是恢復了冷靜,又說道:「將我給蘇瑢親手做的衣服準備好,明日帶上我們去給老太太請安。讓老太太知道我這個後母也是盡心儘力的。」

許氏素來是願意做這些表面功夫的,來博慈母的名聲。

劉嬤嬤點頭應是,伺候許氏安置后,退出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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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閨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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