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1節 意外的禮物
第一節意外的禮物
進一九七九年四月下旬，河東育種隊的南繁制種稻基本成熟，開鐮在即，到處是一片繁忙。
隊部召開全體隊員會議，程厚伯站長宣布了領導研究的決定，下周一正式開始收割制種稻，要求所有人員做好各項準備工作。一方面是準備好收割運輸方面的事情，這當中包括當地勞動力的組織、安排，收割、運輸、脫粒、揚曬、裝袋、打包、託運等事宜。一方面是各人準備好行李物品，除了隨身攜帶的物品外，其它需要託運的東西，務必在本周內全部裝袋打包好，由育種隊統一辦理託運手續。
散會後，大家各自開始準備東西，特別是還沒來得及採購的，立即動手採購，實在採購不到的，要麼變更計劃，要麼乾脆放棄。
「你還缺哪幾樣沒辦全？」汪長松邊整理準備帶回去的東西，邊問馬林西，滿頭大汗，滿地、滿床位都堆滿了東西，像小山似的。
「急什麼啊。還有四五天呢。」馬林西說著，目光仍停留在一本《高考複習參考資料》上。
「到時哪來得及？」汪長松用胳膊朝額頭上揩了一把汗。
「我說你這麼多東西。」馬林西合上書頁，打了個哈欠。
「馬林西呢？有人找呢。」不知誰大聲叫道。
「誰呀？」馬林西扭過頭，只見胡龍標從外面急匆匆跨進門來，手裡捧著幾個海石花。
「人家柯醫師找你呢。」胡龍標有些氣喘吁吁。
「柯醫師？」馬林西趕忙站了起來：「她人呢？」
「外面。」胡龍標嘴朝外一噘。
馬林西立馬跑到門外，張望了一下，見柯美英站在打穀場邊的椰子樹下，扶著自行車，正朝這邊張望呢。
他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
「怎麼不進去呢。」馬林西說。
「喏。這是糖票。」柯美英把一張紙條塞到馬林西手裡：「都忙什麼呀，是不是準備走啦？」
「早著哩。誰知道他們這麼急，好像明天就要離開一樣。」馬林西接過紙條一看，一封簡訊和四斤白糖供應票。
信是用藍墨水寫在練習本撕下的半頁紙上的。糖票是兩張，每張二斤，是油印的指甲大小紙票，加蓋有大隊的公章。馬林西十分激動，心裡湧出一股暖流，心想，她想得真周到啊，這可解決了大難題了。
在這個消費品奇缺的年代，什麼東西都要憑票供應，糧食、布匹、煤油、豆製品、紅糖、香煙，白糖更是奇缺的奢侈品。海南島是著名的產糖區，而且是全國首屈一指的甘蔗糖出口基地。
然而，在產糖基地，白糖一樣緊張，仍然要用糖票供應，只是數量比較多一些而已。育種隊在海南島的人數較多，誰都希望多帶些稀缺的土特產回去，白蔗糖是首選。當地有規定，每個育種隊員，可以供應二斤地產的白蔗糖。區區二市斤，能解決什麼問題。若是送人，最多只能送兩個人。於是，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當地老百姓的身上。當地農民，許多人家有自留地，種的甘蔗由糖廠收購，糖廠會返還一定數量的白糖。種甘蔗多的生產隊，社員們分到的糖票多，肯定是吃不了的，常常把糖票計劃給浪費了。他們知道這個消息，跟平時混得比較熟悉的老鄉拉上關係后，也搞到一些糖票，只是沒有期望的那麼多，也曾想過找幾個比較熟悉的聯絡員要點糖票，但開口的人雖不少，能要到的人並不多，就沒再找人家。哪會想到柯美英會主動送過來呢。
「謝謝呀！」馬林西說著，忙埋頭看信上是寫的什麼。
「回去再看唄！」柯美英伸手擋住了他的視線，神秘一笑。
「行。行。」馬林西趕忙將紙條小心翼翼放進襯衫口袋裡，又用手在口袋外面壓了壓，生怕它會飛了似的。
「複習得怎樣了？」柯美英問，推著自行車往村外走。
「哪有時間看書啊。白天沒什麼空閑，忙這忙哪的，晚上宿舍里那麼嘈雜，大家都休息的時候，我自己也困哩！」馬林西與她并行朝村外走去。
「現在是看的哪一門？」她問。
「地理。」他答。
「看完了幾門？」
「三門。」連地理在內，另兩門是數學和化學。你呢？」
「才開始看數學呢。」
「沒有複習提綱，又沒有重點，我都想放棄了。」
「放棄什麼？試試看嘛。怎麼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呢？」
「不是沒有信心。沒有空閑，時間又那麼緊，兩個月就考試了，而且都丟了這麼多年。」
「這有什麼關係呢。」
「話是這麼說，可那麼厚厚的幾本書，總得從頭到尾仔細看過一遍吧。」
「嗯。也是的。」
「噯，對了，我這邊有份複習提綱呢。」
「你哪來的？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急什麼啊。我也是上午才弄到手的。」
「上午？」
「是啊。是我們《南方日報》上登的。」
「哦。報上登的？」
「不過是面向我們廣東的。不曉得對你們是不是適用？」
「在哪裡，借給我看看行啊？」
「在辦公室呢。我找你就這事。」
馬林西與柯美英聊著關於高考複習的話事兒，一邊聊，一邊走。
她推著自行車，不知不覺就到了門診室。她把自行車搬到走廊里，支好，掏鑰匙開了門。
「昨天剛到的報紙。」柯美英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遞給馬林西。
「喲。這麼多呀。」馬林西驚訝地展開報紙。
「站著幹嘛。坐下。」
「沒關係，不累的。」
「喏。」柯美英把她的茶杯續滿水，放在桌子上，輕輕推到馬林西的面前。
「你都看了么？」馬林西問。
「哪來得及的啊。」
「我看看。幾門課程？」
「語文，政治,歷史，地理，數學，化學，物理。」
「歷史也有啊？」
「在這邊。」柯美英輕輕抻了抻馬林西手裡的報紙，翻開另一版，指著說：「喏，跟地理在一起呢。」
「哦。在最後的。」馬林西把頭扭了過去。因為她站在他的左邊，彎腰與他一起看桌上的報紙，因為距離太近，他已感覺到她的鼻息和身上散發出的體香與汗水混合的那種氣味，很好聞……
「你看見沒有？歷史和地理是合在一起的。」柯美英說。
……
「鈴鈴鈴。」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飄進屋來：「美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