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下鐵二 第二十七章 死亡與重生

第三卷 地下鐵二 第二十七章 死亡與重生

「我們探測到陛下的生命體征已經消失,」一號通過母親的信號傳導鏈接上了五號,「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陛下不允許我打擾他,」五號回應,「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擾他。」

「啟動最高級警戒狀態,陛下已經逝去,目前基地由母親接管。」

一道深色湛藍的電流滑過五號體內的電流,如今的他徹底成了一個受邏輯操控的機械人,它走入

那坐落於至高塔頂的裝點着曖昧燈光的房間,只見在那張大床的正中央,夏天臉色刷白,雙眼緊閉,嘴唇更是毫無血色,他光溜溜的身體上赫然被割開九道血染的可怖傷口,刀刀致命,且每處傷口都溢着流膿的黑血,整個房間都充斥着一股酸腐的惡臭味兒。

五號隨即發現了躲在角落裏,套著染血衣套的維爾娜,她光着腳,將身子縮在衣套內,一臉的冷漠,眼角殘留的血跡早已乾涸,她沒有任何言語。

「是你謀害了陛下,」五號那毫無遮掩的機械聲音讓她驚訝地抬起頭,隨後她點點頭,就像是在冰海上沉浮的冰山浮雕,讓人無法看到她冰山之下的隱藏着的表情。

但她沒有任何打算撒謊的跡象,也沒有任何試圖逃走的痕迹。當然,即便她矢口否認也毫無意義,五號可以根據現場輕易判定,眼下的一切就是這個女孩所為。

門外,薇寧不知從何處走進來,她穿着淡藍色的睡衣,腳上踩着紅粉色的拖鞋,顯然還沒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她那一貫保持着的甜蜜微笑也被這喋血慘狀所打破,只留下了滿心莫名的寒意。

薇寧皺着眉頭輕輕走到夏天跟前,她輕輕探過手指放在夏天的鼻息前,沒有任何呼吸,他死了,這個結論讓她心頭一驚,她有些窒息,某種以前從未有過的奇特感覺湧上心頭,就好像是有無數只大鼓在她的心臟敲擊。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神秘到讓人根本無法猜測他內心心思的年輕男人,這個一向謹慎的男人,這個在地下世界逐漸聲名鵲起的男人,就這樣死了,死的如此荒唐,如此可笑。

他可以將那被稱為靈能的神秘力量傳授於自己,可以輕易間治癒輻射以及其他傷病,可以在地面上暢行無阻,可以在一夜之間建起直達天頂的至高塔,種種神秘光環加持其身,讓薇寧一度以為他是神明派下來拯救地下世界的化身,是如今這個廢墟的拯救者,但現在看來,他始終只是個普通的男人,會被女人色誘而橫死在床上,受到刺傷也會流出紅血,乃至命喪於此。

但這種不真實的荒謬讓她實在無法接受。

薇寧微微瞥了一眼那冷漠地依靠於一側的女孩,就是這個女孩謀殺了他,就連那把匕首,她也不屑於隱藏。

她在他身上連捅九刀,還要在刀上下毒,生怕他死不了。

「你是有多恨他吶?」薇寧忍不住問道,「維爾娜站長,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維爾娜將身子縮的更緊,但她沒有回應她。

薇寧看了看五號,發現他只是單純把守在門口,既沒有任何收拾夏天先生屍體的意思,也沒有將這個女孩抓起來的舉動,他是打算要軟禁維爾娜嗎?古怪的人,和夏天先生一樣古怪。

「我一直以為您是個理智的人,而且一向公正人們都說你是灰河站的英雄」

「英雄總該做點什麼,」她的聲音既冷又輕,就好像是一陣微風,「我救不了車站,也救不了我的妹妹,但我還能救救其他人,」她伸起帶血的手指,怔怔地看着它,「你能保持理智?在你失去了一切之後。」

薇寧想到了被自己活生生燒死的家人,還有那個化為灰燼的家,她已經有了答案,但眼下說給女孩聽,恐怕她也聽不進去。

也是,誰能相信她會親手燒死自己的血親呢?

「我很遺憾,」薇寧輕輕吐了口氣,「你的舉動會讓這兒重新陷入混亂,我實在無法理解曾為灰河站站長的你竟然會這麼做。」

維爾娜冷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夏天,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到,「他才是一切動亂的罪魁禍首。」說罷,她竟然咯咯笑了起來,可眼淚卻止不住地滴落,她那癲狂般的表情讓薇寧也不得不退後了幾步。

薇寧看了看那仍躺在血泊中的夏天,「五號先生,這樣任由夏天先生在這兒流血是不是不太好?」

五號的狀態讓她奇怪,他只是冷漠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雕像,他臉上的表情更像是由一幅幅靜態的圖片組成。

這些人都變得好奇怪,維爾娜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只得將目光重新放回到床上,那個曾經俊秀的年輕人此刻變得枯萎而且乾瘦,就好像被吸取完水分的乾屍。

在掃清巢穴之後,他幾乎成了灰河站最受歡迎的男人,女孩們朝他羞澀地微笑,女人們朝他狂熱地尖叫,就連守衛隊的士兵也高呼着他的名字,但現在,他醜陋,腐爛,身體散發着一股濃烈的腥臭,先前的一切在霎時好像化作腐朽的沙石。

死亡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沒過多久,一號從外面進來,後面跟着幾個編號先生。他先是機械般地掃過夏天的身體,又看向那柄被扔在地上的匕首,他捏起匕首嗅了嗅,又用手指碰了碰,絲毫不懼上面的毒素。

「帶陛下回去,」他朝身後的幾名編號先生囑咐,然後眯起眼睛打量著那渾身是血的女孩,「將她暫時拘留起來,薇寧小姐,麻煩您保守秘密,我們必須隱瞞真相。」

隱瞞真相?隱瞞什麼真相?這還有什麼真相,除非死人能復活,否則別人遲早會知道。

兩名編號先生隨即靠近那成了血人的女孩,但她只是自己站起,「我能走。」她攏了攏衣服,又看了眼屍體。

一號點點頭,讓其他的編號先生抱起夏天的屍體,幾人隨即離開了這曾屬於夏天的卧室,只留下薇寧一人獨自面對血染的床單發獃。

這兒到處都是紅糊糊的一片,就像是暗褐色的雪花,這是他的血,他所創造的奇迹沒能拯救他免於死亡的親吻。

一想到這個曾經端坐高塔的男人就這樣死了,她的內心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未曾有過的感覺

她輕輕躺在那柔軟的墊床上,嗅着那發臭發黑的血液,任由它打濕自己的衣襟,她閉上眼睛,沉浸在這奇幻的體驗之中。

哦,死亡的味道,她想,身上的火焰紋路變得更加閃耀,甚至能看清其中流淌的血管,她突然有些遺憾,如果屍體還在就更美妙了。

她只覺得雙腿間竟然有些濕潤這讓她有點驚訝,她從未如此,除了那個吻。

很快,她便恢復冷靜,她靠近窗邊,高塔之外,塵埃漫天,野獸在高聳的廢棄樓層間朝她咆哮。

叫囂。

她向下俯瞰,高塔的正對面,則是忙碌著的居民,火車幫的老婦人們採集著種植在空地上以玻璃罩住的數層果蔬庭園,每層都有屬於它的植物,那些年輕的男人負責處理那些被射殺的野獸的軀體,他們費力地剝去皮毛,割開骨肉,然後心滿意足地曬起來。

不遠處的工廠,一股股白煙正嗚嗚往外噴涌

,沉寂三十年的廢氣再次被注入上空,道路上,廢車和石塊被清理至兩旁,老舊的貨車重新咆哮著上路,孩子們圍在一旁註視着它隆隆開向不遠處的工廠,這兒的一切看起來都很美滿。

它因為夏天先生的離去而改變嗎?她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她被叫到曙光基地的最高層參加「餞別儀式」,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也清楚那多半和夏天先生的死有關。

最高層的區域乃是一個由淡藍色穹頂籠罩着的大廳,空曠到讓人驚訝。薇寧到場的時候,曙光基地所有的編號先生都在現場,他們匍匐於地上,對着中間的一個圓形艙體低聲祈頌,就好像是在面在對某位偉大的存在。

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如此,他們虔誠,極盡所能地表示著自己的卑微,這讓唯一站着的她顯得格格不入。

我該跪下嗎?薇寧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心站着面對他的屍體

死人不該比活人還偉大,而她在夏天先生活着的時候也沒有跪過。

「台上的死者是我們銀河帝國最偉大的皇帝,」一號虔誠如信徒,「他是合成之主,高塔守護者,是銀河主宰的化身」

另一個人高聲接應,「是夜空群星的拯救者,是星雲迷霧的指引者,是一切星神的父親,也是所有異類與天災的大敵,他乃是不朽的銀河皇帝」

「願他儘快蘇醒,再次凝視我們」第三個聲音響起,「願他擺脫短暫沉眠的苦惱,再次指引我們。」

最後,所有合成人一同高聲呼喊,「我們恭迎您的再次歸來,陛下。」

一群狂熱的信徒,薇寧心裏評價到,而且太過浮誇,夏天可沒他們說的這麼無所不能,否則他也不會被一個還沒成年的女孩給殺死在床頭,還有什麼死法比這個更為恥辱呢?

恐怕連夏天先生自己都會鄙視這樣的死法。

但他們那些神叨叨的祝詞讓她暗覺古怪,他們說他會回來,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他們在說死人也可以復活?她對他們的說法無法給出任何評價,但很快她就見到了另一個也許絲毫不比復活還要遜色的奇迹。

只見那個形如棺材的艙體正在飛起,雖然很虛幻,但的確是在飛行飛行對人類來說是件很遙遠的事情,舊日時代以前,人們用飛行發現了另一面的行星,開啟了廢墟時代的步伐,如今,她抬起頭看着那個飛行艙體越發渺小,拖曳著一長串燃燒着的火焰消失在雲層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們把他送到哪裏去了?」她出聲詢問。

「群星的盡頭,」一號告訴她,「神靈的失樂園。」

「是銀河帝國中樞,」母親糾正道,「在那裏,他將接受治療,不久后,陛下便會回來。」

「你們真的可以復活死人?」薇寧從未如此失態過,「怎麼可能?」

對此,一號先生報以和顏悅色的微笑,「並非所有死人,只有陛下是特殊的,他的身體結構經過帝國生物學者們精心改造過的。」

薇寧更加困惑了,「那他是什麼?還有,帝國又是什麼?」

一號先生轉過身,「這不重要,薇寧小姐,重要的是,你怎麼選擇。」

薇寧深深看了眼一號,還有他的身後,那些冷漠無機的編號先生,「我怎麼選擇又有何意義?當你們邀請我來參加這個特殊的儀式的時候,可沒人告訴我能有選擇。」全本書-免費全本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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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星殖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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