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討一個公道

此時，仁德堂的門內，穀雨和立夏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瘦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平常收拾利索的頭髮正亂七八糟地垂在可憐兮兮的小臉上。兩個人擠在一起，試圖從對方那裡汲取一些溫暖，看起來卻不頂用。

在她們正前方坐著的是一婦人，身著織金藍緞裙，外套織金妝花緞上衣，梳了一個金絲髻，頭上插的是金累絲鑲寶石青玉牡丹釵。若是外人不知，看了這打扮定要以為這是世子夫人，可是跪著的穀雨和立夏心裡透亮，這個陸姨娘就仗著老夫人是她的姑姑，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大概忘卻了自己只是貴妾的身份。

如今，老夫人安排陸姨娘來處置她倆，怕是凶多吉少了。

「把這倆個賤婢都給我丟到西邊的莊子里去當個粗使丫頭。」陸姨娘向來都對她們不客氣，這次送上門的機會怎會不好好利用。

「喲，誰擅自做主要把我的丫鬟送進莊子啊？」陸姨娘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傳來女孩子清雅的聲音，口氣甚是老道。

陸姨娘見林氏牽著葉舒珺儀態萬方地邁進了門心頭不由得一緊，林氏早上剛出了門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還有葉舒珺不是剛落了水嗎，這會兒竟跟個沒事的人一樣。可心裡就是有萬般不甘，此時也不得不迎了出來行了禮，臉上的笑容如開了花一般。

「世子妃和珺姐兒怎麼來了？」

「不來，我都不知道身邊人竟要去莊子上了。」葉舒珺聲音冷清清的。

陸姨娘心裡詫異，平日葉舒珺被她和琮哥兒籠絡得很好，怎麼今日態度這般冷淡。

「珺姐兒這是說笑了，落水的可是咱們宣武侯府唯一的嫡女，妾身心裡也是生氣啊，竟不知這幫奴婢怎麼做事的，若是不能好好照顧珺姐兒，斷不能留在姑娘身邊的。」

林氏平日里對下人都是很溫和的，見不慣打打罵罵的，這會見到穀雨和立夏狼狽地靠在一起，頗有些不忍心，蹙著眉頭道：「穀雨和立夏向來是個穩重的，怎麼會讓珺姐兒落水的？」

葉舒珺心裡暗暗給林氏點了贊，這是問到點子上了。前世她昏睡了很久，後來身子一直不太好，加上她又被陸姨娘和葉舒琮哄著就沒有去查落水真相。這一世她提前醒了過來，身子也不似前世那麼病弱，喝了一碗薑湯就細細回想了早上發生的落水事情。不過就是在花園中和葉舒琬鬥了幾句嘴，她生了悶氣就坐在水塘邊，後來是葉舒琮來了說是尋到一本十分有趣的話本，她向來愛看話本的，便讓穀雨隨著葉舒琮去拿回來，穀雨剛走立夏又被陸姨娘身邊的素蘭喊著去小廚房領新出鍋的糕點。

如此一想竟是一環套著一環將她身邊人都喚走了，她在水塘邊發獃竟沒注意是誰在背後推了她一下，幸虧是立夏路上遇到了小滿，便讓小滿去領了糕點回綠意閣，立夏急匆匆回來就見到葉舒珺在水裡撲騰，也幸得立夏熟悉水性立馬跳進了水塘將她救了上來。

葉舒珺心知自己落水定和陸氏母子脫不了關係，不過一時沒有證據而已。

「母親說得對，陸姨娘怎麼這麼著急打發我的丫鬟，卻不查一查究竟是誰推了我？」葉舒珺目光定定地落在陸姨娘的身上，看得陸姨娘頭皮直發麻，心裡一顫，再開口便失了從容，「怎，怎麼可能？府上有誰敢這麼做？」

葉舒珺心裡清明，現下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她緩緩開口，「陸姨娘平日里對珺兒甚是照顧，想必姨娘一定會抓住真兇，為珺兒討一個公道。」林氏狐疑地看了眼自己的閨女，珺姐兒平常跟陸姨娘母子走得很近，怎麼落了回水態度就轉變如此之大。珺姐兒這話明著看上去是示弱，實際上卻是將陸姨娘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事情不查出個子丑寅卯來，怕是不得善了。雖然林氏對於葉舒珺和陸姨娘親近心裡也有些不舒坦的，如今珺姐兒這態度，她看著莫名地解氣。

「你倆還不快點交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氏的語氣聽著嚴厲，卻是給了立夏和穀雨解釋的機會。立夏身上的衣衫還濕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嘴唇泛青，「回世子妃的話，奴婢早上跟著姑娘在花園散步，途中遇到四姑娘，姑娘與四姑娘起了爭執，吵了兩句。後來四姑娘走了，我倆陪著姑娘到了湖邊，穀雨跟著大少爺去拿話本，沒一會，素蘭過來說陸姨娘準備了姑娘愛吃的糕點。奴婢走到半路遇到小滿，就讓小滿去取糕點，等奴婢趕回去，就，就見到姑娘在湖裡呼救。」

立夏雖然年紀不大，這一番話講得調理清楚，並無漏處。陸姨娘聽了卻在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沒想到這個賤蹄子口齒這般伶俐，早知道就該早早地打爛了她的嘴！這一番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可不就是句句戳著她嗎！

林氏見立夏的模樣似是快要支撐不住，心下不忍，「念在你救了珺姐兒，暫且不追究你的責任，不過，此事尚需查證，穀雨，你快點扶了立夏去換衣裳。」兩人連連告謝，穀雨扶了立夏，蹣跚著出了仁德堂。

陸姨娘見林氏沒往她身上想，心裡忍不住冷笑，到底是書香禮儀之家出來的嬌嬌姑娘，若是放在其他有手段的主母身上，早就疑心了，偏偏咱們這位林氏是個菩薩心腸，萬事只往好處想著。

「世子妃這般心善，做下人的也該知道感激，更加用心服侍才對，可若是有人利用了世子妃的善良，對著主子偷懶又怎麼好呢？」陸姨娘一臉關切地看著葉舒珺，心疼得緊：「瞧瞧珺姐兒這張小臉白的，妾身看著就心疼，老夫人是個仁善的，又見世子妃不在府里，這才讓妾身來處置了這兩個賤婢，世子妃，您看這……」

「怎麼，陸姨娘已經打了她們板子，現在是要我身邊人的命嗎？」葉舒珺一聲冷笑，左右這陸姨娘就是想斷了她的左膀右臂，然後就安插人在她身邊。想到前世老夫人聽了陸姨娘的話，安排了奴婢在她身邊，和白露那賤人一起合夥算計她不知多少回。

陸姨娘一聽，忙慌了臉色，賠笑道：「瞧珺姐兒說的，妾身不也是心疼珺姐兒嗎？」

葉舒珺冷冷道：「那既然母親已經回來了，陸姨娘也該歇一歇，讓母親來處置了，別不知道的還以為陸姨娘想越過母親當了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