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得饒人處
()「但奴婢鎖鶯兒，並不是大少爺想的那樣！」冬枝許是瞧見大少奶奶快撐不住了，趕緊補充一句。
「哦？」寧夫人瞄一眼面色不善的親兒子：「你倒是一五一十的說來聽聽。」
芷萱有一種錯覺，整個事件中，大少奶奶似乎並非四個大丫鬟偏幫的主子，她不過是被旁人推出來做了個傀儡而已，更何況，以她的謀斷、沉穩，她根本不是那個春枝丫頭的對手，只怕是有遭一日，幾個丫頭真的爬上了寧修良的床榻，她的處境難免可悲。
「回夫人，奴婢幾個同在錦園當差，相處時日長了，也就情同姐妹一般，平素里玩鬧玩鬧，也是常有的事，今日奴婢見鶯兒匆匆忙忙走來，也不知她是奉了大少爺的命辦事，就想同她玩玩，這才哄她到了北園，趁她不備鎖了起來，並非……」
「一派胡言！」
不等她說完，寧修良一聲怒斥，連額角的青筋都清晰可見。
「夫人，奴婢說的句句實情啊！」冬枝被他嚇得緊忙匍匐在地，砰砰砰的一連磕了三個響頭，說話都語帶哭腔了。
芷萱不由偷偷吁一口氣，後世那些傢伙吃飽了撐的，還選什麼奧斯卡影后了，到這古代的深宮大院里，處處都是爐火純青的演技派嘛！
要不是身在側面，觀察角度有限，她還真想看看，那冬枝丫頭眼圈有沒有紅，額角是否磕出了殷紅的鮮血。
就在她仔細研究屋中各人的時候，樂頌也沒有放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儘管此前在樂府，倆人見面不過兩三次，說話不超過三句，但他還是察覺到，她和以前不太一樣，又或者是，自己離開的這一年，她隱藏得更深了。
寧夫人蹙眉道：「你說是玩笑，她說有預謀，可都有證據？」
她這話一出口，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這還需要證據嗎？」
寧修良沒有想到，事實擺在面前，她卻非得要偏幫著那個女人說話，平日里，也沒見倆人關係多好，怎麼事情一旦牽扯到芷萱，就完全變了樣。
「母親，可容萱兒說一句？」
芷萱很清楚，這個時候，該自己出場了。
寧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這種情形，若是她再來個火上澆油，修兒那脾氣，只怕是又要著了她的道兒。
想到這裡，她後悔莫及，剛才明明可以順著冬枝的話，裁定這只是一個善意的玩笑，反正修兒那邊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證據，完全可以不了了之的，可自己一時糊塗，竟想著有外人在場，就多說了一句……
眼下的情形，她是騎虎難下了：「你說罷！」
寧夫人眼中的掙扎，她不是沒有看清，努力按捺住心頭的笑意，她對寧修良說：「哥哥一心護著嫂嫂最疼愛的丫頭，正是應了『愛屋及烏』這四個字，可見哥哥嫂嫂伉儷情深，實是喜事一樁——」
寧修良見她一直默然不語，此刻突然出來說話，定是要請求母親公平裁決，沒想，她卻抬出大少奶奶胡說一通，心頭一揪，這幾日來沉澱在心底的揣測愈發的堅定起來，是了，她定然是對自己失去了信心，才會決意要與自己恩斷義絕，才會無端的把自己推給大少奶奶，一定是這樣的！
芷萱哪裡知道他又想多了，頓了一頓，見寧夫人面色恢復了一些，這才繼續說：「今日之事，既然是丫頭們玩耍引起，以後叫她們注意些也就是了，也虧得哥哥和樂世子聽見了，不然，若是叫那冬枝丫頭給忘了，這鶯兒怕是要挨餓了……」
說到這兒，她看一眼鶯兒，後者正一動不動的匐在地上，她知道，那丫頭定是在仔細聽她的話呢！
「萱兒——」
寧修良此時的心情，是又悔恨，又氣急，悔的是，當初她提出私奔，自己不同意也就罷了，斷不該責備她婦人之見，氣的是，自己現在明明是在替她討還公道，她卻輕描淡寫的就把事情揭過去了，徹底無視他的良苦用心。
聽她這番話說下來，寧夫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見寧修良氣惱的立在原處，怕他不肯罷休，忙笑道：「萱兒說得極是，我看哪，今日出了這事，今後各園兒都給丫頭們定下規矩，不教他們隨意胡鬧玩笑，也就罷了！」
一直如坐針氈的大少奶奶聽了這話，心頭那塊石頭總算落地，但見寧修良一臉不悅，兩眼一紅，竟有些隱忍不住：「修……夫君……」
然而，寧修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溫柔的將她護在懷裡，反而厭惡的瞪她一眼，冷臉悶哼出聲。
大少奶奶見了，想起倆人從前的溫情脈脈，不由悄悄拭起淚來。
雖說這一幕有春枝那個丫頭刻意遮掩著，芷萱還是瞧了個正著，她在心底冷笑一聲，事情還沒完呢，怎麼又開始裝林妹妹了。
「母親，」芷萱上前對著寧夫人施了一禮：「時辰不早了，萱兒午後還要去祖母那裡學佛，可否先行告退？」
「去！」
「那，萱兒告辭了！」
轉過身來，恰巧對上鶯兒充滿疑慮的雙眼，她也不解釋，徑直說：「還不謝過夫人、大少爺、大少奶奶，跟我走——」
雖然不明白大少奶奶近日為何突然性情大變，更不搞不懂，二小姐怎麼會要了自己去，但鶯兒卻也清楚，有了今日這事兒，這錦園已經容不得她棲身了。
依言謝過三人，鶯兒垂首跟在芷萱身後，出了錦園，直奔頤園而去。
「小姐，依你平素的性子，可不會這麼輕易叫那大少奶奶落了好，為何……」有了這些時日的相處，鳶兒也變得膽大了許多。
芷萱瞪她一眼：「你懂什麼，今時不同往日，得饒人處且饒人，莫非你曾經沒留心踩了狗糞，日後還要逢狗糞必踩不成！」
「可是……」
「沒有可是，你是不是喜歡本小姐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擰你？」
……
一路上，芷萱和鳶兒有一搭沒一搭的鬧著，鳶兒那丫頭沒心沒肺也就罷了，芷萱這些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