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是我撿來的

浴室里的水聲嘩嘩流動，坐在外面的肖明遠在喝一罐啤酒。

塑料打火機和空了的煙盒都擺在桌上，剛剛他短暫地離開了房間一會兒，去陽台上把最後兩根煙抽完。

窗外的世界靜謐無比，遠處的星星搖搖欲墜，兩年的時光不聲不響，也沒有痕迹。

林世澤洗完了就穿著肖明遠遞給他的乾淨衣服走了出來，頭髮吹的半干，懷裡抱著毛巾，有些遲疑地站在門口。

洗過澡的林世澤總算有點當年迷倒萬千男粉的樣子了，衣服是薄荷綠的，也不知道這個肖老頭怎麼會收藏這些騷顏色的衣服。

這個並不是肖明遠的房間，而是蘇正則的。

下午他領著林世澤將要上樓的時候，林世澤被西西喊過去交代事情，在拐角處蘇老闆板著臉走到肖明遠面前，把自己套房的房卡塞給他。

「就說是你的房間就行。」蘇正則盯著肖明遠。

想了一會兒，蘇正則又塞了另一張卡給肖明遠：「這幾天你多喊他出來玩玩，他要什麼吃什麼你就刷給他，別說卡是我的。」

肖明遠被總裁的愛弄得哭笑不得，只能連連答應。

「你們教練都住得那麼好。」林世澤左右環視了一下雅緻寬闊的套房，山水屏風后甚至有一坐血玉的假山。

肖明遠違心地點頭：「你坐下來吧。」

林世澤躊躇了一下，但沒有理由拒絕，然後就抱著毛巾走過來，坐在肖明遠對面的那個沙發上，小心地收著自己的腳，害怕踩髒了潔白的天鵝絨毛毯。

在肖明遠眼裡，林世澤又回到了兩年前剛遇到他的那種狀態。

這些年的職業生涯，風光無限，15年榮獲「年度最佳陣容AD」和「年度最受歡迎選手」兩個獎項，用自己激進的打法，將AD位送上戰隊不動的核心，台上陽光一副笑臉，場下也廢話連篇，後來者居上，繼蘇靈均以後第二個擁有龐大固定的粉絲群體。

肖明遠都快忘記了他當時拿著地址找上門，在打比賽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林世澤，坐在角落的少年，像黑烏鴉一樣流離失所，寒冷料峭，那雙眼睛就像雪狐般閃爍著精光，是屬於獵手的光澤。

寒冰射手隱藏在弗雷爾卓德冰原的角落下，取下烈烈寒風下的斗篷，用冰雪照亮手裡熠熠生輝的弓箭。

他坐在他們當時城市爭霸隊伍後面，盯著首發的位置和命中注定的名望聲譽就像盯著志在必得的獵物。

當時他的手上拿著林世澤的資料，有些失望：「你就是那個三區衝到1750分的人？還是未成年嗎？」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知道自己的年齡不夠打職業賽，只是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當職業聯賽第一個十六歲。」

回到了STG的肖明遠始終記得這句話，但是當時的經理死活不同意隊里買下那麼小的隊員，直到那一年TGA冬季大賽，玩家都記住了ZE這個ID。

肖明遠再也坐不住了，說服經理簽下了天賦異稟的林世澤。

後來2014年的STG盛宴終散，林世澤作為新人一直默默地跟隨著肖明遠，打完整個俱樂部最後一場比賽。

那次告別之後，直到今天相見，他們中間已經流逝了兩年時光。

「真是時光飛逝啊。」肖明遠笑著，把塑料袋的一罐啤酒遞給林世澤。

林世澤接過啤酒，輕聲問：「你又想起以前那些事情了嗎？」

「這段時間想的已經很少了，」肖明遠笑笑，「不過我到現在慶幸的事情一直都有當初簽下你，讓你進聯賽，說不定那個時候我當教練的天賦就表現出來了。」

「我永遠都感謝你讓我進STG。」林世澤說。

「我也是，STG最後一刻都一直有你。」肖明遠說。

林世澤抬起眼睛，望著肖明遠，瞳孔里倒影是吊燈的冷白光暈。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肖明遠促狹地笑起來。

「嗯？」林世澤有些尷尬。

肖明遠點頭：「你放心吧，如你所見，她一切都好。」

林世澤頓了頓，也放棄了辯解，只是慢慢垂下腦袋，撕手心裡的一團餐巾紙玩：「……那就好。」

「但是她應該也很擔心你，因為你今天看上去不太好。」肖明遠說。

今天的他風塵僕僕，瘦了太多，臉上也沒有以前的幼稚和柔軟了，眼睛也黯淡了很多。

「……我過得還可以。」愣了半天，林世澤梗著脖子半天才把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卡出來。

就算很潦倒，也不想讓她看不起，也不想承認當時自己選擇的道路是錯誤的。

林世澤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他比所有同齡人都先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這是一個男人的尊嚴，肖明遠全都懂。

「蘇老闆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疼你罷了。」肖明遠解釋。

林世澤把他剛剛展開的餐巾紙又重新攥回手心，揉成小小的紙團。

「為什麼不回來呢？當時你走的也很突然，」肖明遠看著窗外，「你一定從來都沒有放下遊戲吧？就算時間不充足，也一直在練習。」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我還想回來？」林世澤抬起頭來。

肖明遠嘆了一口氣：「因為在我的認知里，林世澤是最愛惜自己羽毛的人。」

君子惜羽，打職業的小流氓也惜羽。

「你從來都不打算把你打到今天的所有聲望名譽拱手讓人，」肖明遠淡淡地說，「一直和趙池雙排的那個無名主播就是你吧。」

林世澤詫異地說不出話來。

「每天去打工，剩下來的時間就用來當主播掙錢，也是保持手感最好的方式，至於你為什麼不公開自己的真正身份，連那麼巨大的粉絲收益都能讓你無動於衷隱姓埋名，」肖明遠望著他，「因為，你還想回職業聯賽。」

「這些都只是我的個人猜測罷了，沒有別人知道。除此之外，你應該還有困難，不能跟我說嗎？」肖明遠問。

林世澤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將手心裡的紙團緊緊攥住。

「……你怎麼不去當警察叔叔，我覺得你有這方面的天賦。」林世澤嘆息。

「我猜的是對的？」

「……一半吧。」

肖明遠伸了個懶腰：「畢竟你是我撿回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