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全部蛋糕的交情
出現在門口的顧新之微微低頭，有些靦腆地張望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揮揮作為打招呼。
「蘇老闆好。」顧新之又朝屋裡看了一眼，臉漲得如同紅蘋果。
開門的蘇正則看見顧新之所有微小的面部動作，知道這個小朋友從見她第一面后就一直心理活動特別豐富。
看他紅頭漲臉的，不知道又腦補出什麼玩意來了。
蘇正則嘆了口氣，側身作出請的手勢：「你來了就進來吧，我有事要請你解決一下。」
「是……是……是！」顧新之臉更紅，人更磕巴了。
走進來的時候差點被門口的加濕器被絆個狗吃屎。
蘇正則滿頭黑線。
就在顧新之走進去，蘇正則即將把門關上的一瞬間。
「等一下！」
一個全副武裝的腦袋卡住即將關上的門，把蘇正則嚇得往後退後一步。
廚師帽，巨大的衛生口罩，只能看見一雙眼睛。
連顧新之都嚇得轉過身來。
「蘇老闆，您的夜宵！」送餐的人從夾縫中伸出了手，勉強扶住了門。
本來蘇正則想發火，畢竟在這樣好的酒店，出現一個看著就好像腦袋被門夾了的送餐小哥，給誰都想發火的吧。
可是看到他的眼睛的一瞬間，蘇正則就如同被潑了一桶冰塊一樣。
這是一雙像小狗一樣乖巧的眼睛，有些上揚的眉眼還帶著一絲小狐狸的狡黠，熟悉的鬼精眼神，笑起來的時候如同新月。
此時此刻，在顧新之眼裡如同大灰狼的蘇老闆內心早已被撒歡的小綿羊擠滿，在看不見的空氣中洋溢著只有蘇正則本人才能看見的的粉紅泡泡。
這是顧新之不認識的另一個人，她還是一個小姑娘而已。
既然是裝神弄鬼地進來了，那麼應該是不想讓旁人認出來，說到底，林世澤還是低估了蘇老闆那麼多年的暗戀，露出根頭髮絲都能認出來。
「嗯，你說。」
壓抑下內心的狂喜，蘇正則又板住臉，往門框上輕輕一靠，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出來，斜著眼睛等他表演。
顧新之站在蘇正則的身後，有種好事被打攪的感覺，酸溜溜地盯著送餐小哥。
「您好，」少年靈活地推開門，把一個餐車推進來，「這是您的夜宵。」
「您是哪位呢？」蘇正則眯著眼睛。
「噢噢，我是今天的領班副廚師長。」少年說完伸手扶了一下頭上剛剛被門卡歪了的廚師帽，輕輕咳一聲。
「洛杉磯的米其林三星副廚師長，說中文？」蘇正則挑眉。
少年一激靈，剛剛好不容易戴正的，明顯有點大了的廚師帽差點把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給蓋下來。
「搜瑞……瑞……」少年開始撇道歉的英語。
林世澤果然是個語言大師，在北方老家就是一口大碴子味，去上海也是最先學會用上海話跟菜場大媽砍價，在西安待久了，講英文都像黃土高原刮過去的沙塵暴。
除了「有毒」這兩個字，別的詞形容他都不太標準。
蘇正則走向他，眯著眼跟他眼對眼地對視，一步一步把他逼到牆角，林世澤嚇得大氣不敢出，盡量迴避視線。
儘管如此，他內心的台詞依舊是別的。
被蘇老闆身上中性淡雅的香水味包圍的感覺，也太特么得勁了。
回想起剛剛他跟高富帥兩個人待在總廚房裡，高富帥團團轉替林世澤裝扮。
周圍的後勤主管、行政總廚師長、烹調師、面點師、烘烤師和一堆洗碗工勤雜工，旁觀兩個紈絝公子把廚房折騰得雞飛狗跳。
「怎麼樣怎麼樣，我看著像嗎？我就上去看她一眼應該不會露餡吧。」林世澤系圍裙，嘴裡叼著菜單，含糊不清地問。
「沒事沒事，」高老闆拍著胸脯保證，「我還專門給你打聽了，錢洵美說蘇老闆天真蠢萌好騙的很。」
「我的經驗告訴我，聽錢洵美的准沒好事。」林世澤說。
「哪裡那麼多事，你給老子把帽子扣上。」
高富帥湊到旁邊，把廚師長的帽子摘下來，暴力地扣在林世澤的頭上，沒想到帽子太大了直接把他的頭塞進去了。
被捂在帽子里的林世澤差點被憋到去世。
而現在，少年被高富帥嘴裡天真蠢萌好騙的霸道總裁逼在牆角，抱著菜單瑟瑟發抖。
蘇正則望著他，滿頭黑線。
「沒事。」蘇正則後退一步，給副廚師長大人留出呼吸的空間。
蘇正則走到沙發邊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托腮：「來吧，講講我的夜宵吧。」
少年聽到她那麼說，悄悄擦擦汗，深呼吸一口氣，開始慢慢相信起錢洵美的話來。
顧新之看到林世澤的第一眼就感到了劇烈的威脅，而且他這麼莽撞可疑，蘇老闆竟然沒有生氣，還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顧新之一步向前，擋在林世澤的面前，轉身向蘇正則。
「蘇老闆，我覺得這個人有點可疑，要不打電話去廚房問問？」顧新之說。
林世澤立刻更前一步，把顧新之撞到身後，指著手裡的菜單：「今天的夜宵是義大利菜，一份金槍魚醬牛肉，一份炸南瓜花和一份羅勒海鮮湯。」
被撞到的顧新之就像陀螺一樣在原地打了幾個轉。
「這麼多？」蘇正則說。
「還不是你沒吃晚飯怕你胃病……」副廚師長大人脫口而出。
「嗯？」蘇正則微笑裝作沒聽到。
「高先生給您訂的，我不是很清楚。」副廚師長大人覺得自己剛剛聲音應該不是很大，就立馬改口。
「哦，這樣啊。」蘇正則作出彷彿懂了的樣子。
顧新之本來看上去還可以，但是在正宮面前一下子顯得長相很平庸，看著那雙笑盈盈自以為是的眼睛，蘇老闆本來有些陰鬱的心情有了很大的改善。
也久違的感覺到了飢餓，就像她和林世澤當時在北方遊山玩水一手一桶麻辣串那樣的飢餓。
看到蘇老闆看著這個可疑人員，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而可疑人員並不朝她的眼睛看，所以他沒有發現。
「我……」顧新之把副廚師長擠到一邊。
「啊抱歉，」蘇正則想起叫顧新之來的事情，「我想請你來吃那些甜點的，別人送的，都是些小孩子愛吃的。」
「就這個事情嗎……」顧新之小聲囁嚅。
「嗯？」蘇正則聽不懂。
但是林世澤明顯是聽懂了，又一步向前，把顧新之再次擠到旁邊。
顧新之齜牙咧嘴，恨不得把這個神經病給吃了。
點心都擺在桌上，顧新之忍氣吞聲伸手去拿，剛拿到第三個的時候，事兒逼的副廚師長又開口小聲念叨了。
「就三個差不多了，蘇老闆應該也喜歡吃甜的。」
蘇正則有點哭笑不得，心想你這副廚師長演的可真好，一看就知道是演的。
「該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視而不見，在逼一個最愛你的人即興表演。」
蘇正則想起這句歌詞，臉都黑了。
顧新之癟嘴，把三個蛋糕抱在懷裡，低頭道謝，開門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顧新之和林世澤的目光交匯，瞪了他一眼，根本就沒有平時靦腆害羞地樣子，林世澤面無表情地瞪回去。
看到顧新之走了，林世澤才放心地把目光收回來，一轉過來就看到蘇正則正看著他，一哆嗦又把眼睛低下來，剛剛對顧新之那種張揚跋扈的氣勢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到這一切的蘇正則嘆了口氣，然後安靜了半分鐘才開口：「你也拿點走吧。」
「什麼？」副廚師長有點慌。
蘇正則搖搖頭，想讓他安心：「你看上去年紀不大不是嗎？應該喜歡吃吧。」
「蘇老闆自己吃吧。」林世澤到目前為止，都一直記得蘇正則特別喜歡吃甜的。
「拿。」蘇正則扶額。
如果再拒絕下去，就要違背林世澤的初衷了，他上來只是想讓蘇正則吃個夜宵，讓她心情好些。
「好，謝謝老闆。」
林世澤伸手從袋子里挑了兩個小的，蘇正則從側面看著他的那雙手，骨節分明修長潔白，這是雙打比賽的手，可不是打雜的。
抱著兩個蛋糕走到門口的餐車邊，把蛋糕放在車頭，然後把三個菜一一端下，放在蘇正則面前的桌子上。
「您慢用，我下去了。」副廚師長鞠躬。
蘇正則看著手邊的電話，知道下一次再喊上來的餐點，就只是餐點了，副廚師長終究只是個黑暗裡的蛾子，不知道他為什麼見不得光。
林世澤推著餐車慢慢往外走，看到了車頭兩塊蛋糕有點心酸，腦子裡面出現了奇怪的演算法。
比如說剛剛那個出去了的小鬼和蘇正則是三塊蛋糕的交情，現在蒙著臉客串的青梅竹馬，應該只是兩塊的交情。
「等一下。」蘇正則在身後喊他。
副廚師長回過頭來，只見神色冷漠的蘇老闆提著塑料袋子望了他一眼，然後把整袋甜點全都放在了他的餐車上，順便粘了一張剛剛才寫好的箋紙塞進他肩下的口袋裡。
自己只拿了一塊，朝他揮了揮手，讓林世澤有些發愣，半天回不過神。
「全都給你的，」蘇老闆微笑，「副廚師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