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黑玫瑰將再次綻放

等到程立雪出現在網吧里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愣了一下。

穿著外賣外套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大殺四方，明顯就是學生仔的人卻端著外賣盒送得起勁，一閑下來就湊過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屏幕。

少年的手在鍵盤上起舞，這是旁邊的打野小兄弟第一次見到有人在旁邊親自示範AD的非智能施法走砍，也就是點A鍵出現攻擊範圍，再左鍵攻擊，右鍵地板走A。

這種走砍精度高，操作比較複雜，比較適合1.3到1.8之間的攻速，很少會有AD位置會選擇這種非智能施法走砍，因為這是對攻速要求極致的位置，複雜的操作容易導致效率低下，所以一般不會選擇畫蛇添足。

但是在越塔越兵線的時候，如果是非智能施法，就會避免很多細節的問題，在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因人而異的。

程立雪默默地走到外賣小哥的身後，安靜地看。

看得出這個促狹的少年只是娛樂而已，壓根都沒有用他一貫喜歡的瘋狂左右搖擺來騙對方技能走位，在每個平A之間兩邊誘騙性晃動兩次的做法，只是及其精準快速地走A，就像腳本一樣擦身一萬個技能，將必輸無疑的團戰輸出到最後，硬生生地逆風翻盤。

「哇，你也……也太厲害了……剛剛我都是瞎說的，你不要往心裡去。」耳機的輔助說。

「沒有沒有，」外賣外套的少年說，「能打的出傷害是你保的好。」

隊友和對面的人都還只是孩子而已，孩子陪著玩就好了，不需要教育也不需要被認爹。

「真是個自作多情的人。」程立雪心裡這麼想著，「不知道老闆能不能知道你這些一天到晚自作聰明溫柔的事情。」

說是上來頂替五分鐘，上廁所回來的小AD發現這個外賣小哥可能是民間高手，就死活不接回來打，站在旁邊看，看著看著跪下來的心都有了。

慢慢二十分鐘過去了，這一盤也將迎來勝利的尾聲。

對方老家沒了的一瞬間，程立雪把手從後面放在外賣小哥的腦袋上，像是擼貓一樣把他的頭髮抓得亂糟糟。

「誰？」

外賣小哥警覺地回頭，一眼就看到了怪異而寵溺眼神的程立雪。

「我靠，怎麼是你。」

嚇得他連忙從椅子上摔下來，抱著被小AD賣光了的外賣盒，一邊說謝謝一邊想要溜之大吉。

結果被程立雪從後面一撈，直接扣住脖子，像提溜寵物一樣抱著脖子親切地湊上來蹭。

「啊，我好想你啊，老師。」程立雪星星眼。

外賣小哥逃跑失敗，被勒得眼冒金星。

坐在旁邊的打野小兄弟緩緩摘下自己的耳機，握在手裡，獃獃地看著不速之客對剛剛大殺四方的少年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你……你的臉……我記得……」小打野愣愣盯著程立雪的臉，皺著眉頭思索半天。

倒是站著的AD小兄弟先驚叫起來：「我認得你！你不是STG新來的，程立雪，STG、905？是你嗎？」

「對對對！STG！」

周圍想起斷斷續續幾聲卧槽，好幾個年輕人都聽到了，紛紛摘下耳機，看向程立雪，引起小型爆炸般的騷動，一個兩個站起來擁堵過來，很快就把程立雪圍起來。

剛剛還是英雄的外賣小哥一瞬間被冷落，還硬生生從程立雪胳膊里被擠到人山人海外面去了。

STG，並不是那個遠古戰隊STG，它的全名叫ShuangTianGaming，霜天電子競技俱樂部，公司法人是蘇通移動旗下SU電子科技公司董事長蘇正則，英雄聯盟分部戰隊於今年8月晉陞LPL職業聯賽。

2016年在德瑪西亞杯全國巡迴賽中，作為十六支LSPL隊伍之一的霜天，與8支LPL隊伍以及4支非聯賽體系職業隊伍參與冠軍爭奪。

就在六月末的時候，這支網吧走出的小隊經歷洗盤般的人員變動，在7月4日到7月5日的德杯小組賽中作為小組前二出線，緊接著在7月6日到7月7日的淘汰賽中作為LSPL中唯一的四強晉級總決賽。

如此傳奇的隊伍，加上一個個叫出來都是單獨神話的選手ID，在等待S6全球總決賽的同時，觀眾也對11月即將到來的德杯總決賽報以巨大的期待。

簡直就像恕瑞瑪歸來的沙漠皇帝，老舊的遠古戰隊名稱、寂寂無名的網吧戰隊，和一群狀態低迷的選手，通過命運之神的聯結，再次出現在觀眾面前。

霜天網吧的標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當初只是齊光的興趣使然，連顏色掉光都沒有修繕，幾次黑白列印下來就變成了黑色的花骨朵。

那根生長在冰天雪地里的紅色荊棘，終於長出了它的黑色花朵。

如同古老的預言，女神克羅托紡織命運的絲線，再由女神拉克西斯牽動，象徵變幻無常的凶吉禍福，引導命運最終的走向。

「TheBlackRoseshallbloomoncemore.」

黑玫瑰將再次綻放。

站在人群外面的林世澤嘴角上揚，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收起空的餐箱，掛在肩膀上向外走去。

雖然沒有參與七月八月整個夏天如火如荼的復國戰爭，程立雪也在十月份正式提拔到了替補隊員的位置，擠破頭掙來位置的直播平台金主爸爸也表示要讓小隊員參與參與直播。

熱門的戰隊，就算是戰隊寵物也該出名了，擁有了ID叫「905」的程立雪還覺得一切有些不真實。

「905，德杯是你上嗎？還是李京浩？」

「我一個大男人都快激動死了，媽的，我是FT老粉了，御風去哪我追到哪裡。」

「905你沒有正式青訓過吧？不愧是Whisper親自教出來的人，直播打的也好，一直勤勤懇懇在韓服rank。」

「這次我們LPL賽區總決賽又把大西洋隊抬上去了，你認識他們嗎？狀態怎麼樣？」

「讓他們不要緊張，我們LPL現在一致對外，我們支持你們！」

「我靠真的是活的職業選手啊……袖子我可以摸摸嗎……」

……

大約用了二十分鐘，程立雪才費力地從網吧落荒而逃。

他還不算什麼熱門選手，這麼一搞實在應付不來，看來不戴口罩出現在網吧這種粉絲密度最高的地方實在不明智。

終於在網吧後面的小巷子找到了林世澤。

林世澤穿著那件外賣的外套，口寨摘下來了，蹲在風口默默地抽他那半根煙。

聽到程立雪的腳步聲，林世澤把煙摁滅。

「你不要總是來找我，」林世澤眯眼睛，「要是被霜天那邊發現你是我的眼線，就不方便了。」

程立雪小心翼翼湊過來，站在林世澤旁邊就像他聽話的兒子。

「如果不是老師你發現我的潛力，一直教我，還給我機會把我假裝成應聘網管送到霜天去，我不可能有這一天的，」程立雪小聲說，「在霜天能幫你傳傳老闆的消息，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林世澤一聽到程立雪在他面前吭哧吭哧的語氣就忍不住笑起來，眯著眼睛看小巷狹窄的天空：「沒想到你看上去老實，演到現在都沒有露餡。」

程立雪轉過頭，看著林世澤。

「為什麼叫905？」林世澤淡淡地問。

是問ID的事情，程立雪老實巴交地點點頭：「因為我碰到老師你的那天是9月5日，那一天我只是翹課去了趟網吧而已，沒想到人生都改變了。」

程立雪繼續說下去：「老師，真的是命運的安排嗎？這一切，榮譽的得失，人生的起伏，都該感謝命運嗎？」

「怎麼？你還想把關公四大天王玉帝王母耶和華都搬出來挨個拜一遍嗎？」林世澤戲謔地說。

程立雪也學著林世澤那樣抬頭看著狹窄的過道中那條筆直壅塞的天空，一直通向看不見的遠方。

「老師，你跟我差不多大，我卻總是覺得你已經活了很久，還有很多的東西要我慢慢學，」程立雪輕聲說，「老師你從小到大，一定活的比我要困難一萬倍吧。」

林世澤嗤笑一聲，站起來，拍拍自己外套上的灰塵，朝程立雪肩膀上來了一拳。

「如果你非得感謝些什麼才能走下去的話，不如感謝自己吧，」林世澤把餐箱重新扣上肩膀，「感謝一下不管多麼艱難都還沒放棄堅持的自己。」

程立雪默默看著林世澤轉過頭往反方向走去，背影堅硬而筆直，彷彿一道在黑暗中的白色剪影，雖然不夠溫暖也不夠燦爛，卻可以代替太陽。

「老師，我們下個賽季見！」程立雪喊道。

「好好照顧你們小老闆。」林世澤背對著程立雪，伸出胳膊揮動作為告別。

因為有最明亮的東西代替了太陽，所以再艱難也從來沒有在人生的道路上有過半步迷茫。

程立雪知道林世澤沒有再說任何話，但是在他的心底，已經聽到了最為肯定的回答。

「好的，老師。」程立雪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