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給自己找個理由2

第2章 給自己找個理由2

山腳下的停車場零散的停著幾輛車,就是凹進去的山坡推平了塗抹上水泥,不規則但還算平整。陳天戈一直習慣于越野車,從原來的吉普213換成現在的普拉多,一樣的墨綠色。他從不把鍛煉跟趕路混在一起做,一直認為鍛煉就該是在適合鍛煉的環境,心靜、氣勻、步調均,不該是陪着尾氣灰塵和嘈雜聲玩自己的腿腳心肺。城市的高樓已經貼近了山腳,放眼看不過二十米便是匆忙進出的人,招呼聲和各種摩擦聲交匯。這樣的環境只適合匆匆路過。所以他也成了開車跑三里去行走五里的乏人。

周六本就是個任何場合都擁擠的日子,不管棋牌室還是圖書館,不管公園遛彎還是水庫釣魚。平時這個時間陳天戈會隨流,湊在棋牌室消磨時間,彷彿自己也是周末才有空湊場子放鬆。除了頭幾年,沒人再問過他的職業,熟悉的都知道「這人富裕,有車有房有資有產而無業」純粹就一閑人乏人。不熟悉的看着開百十萬的車,抽六七十塊錢的煙,還客氣謙恭,自然將功成名就套在他身上,加上老客們都彷彿熟悉,自己也就去彷彿熟悉了。這不是單純覺得僅僅是牌友沒必要過深了解,而是從眾。環境和氛圍往往能影響人的思維行為。一個圈子裏都熟悉的人,自然也覺得自己能熟悉了,就不會單獨提能熟悉的疑問,殊不知久了以後的熟悉仍然如當初不熟悉一樣。

圓真冷不丁的話對陳天戈並不是像他晃手那樣輕鬆,十五年沉寂,唯一的朋友,還是個似乎遠離塵世的朋友依然好言相勸,陳天戈不知道是真的需要改變如此的生活方式還是世間沒有了特行獨立。生活的多彩不就是個性的特異性嘛,人不該就活着自己嘛。陳天戈沒有朝原有的方向行駛,順着外環遵照着車不停的想法盲目的走了。

一下午沿大峽谷旅遊環線,沒有偶遇,沒有意外,也沒有機會幫人拖個車借個火。毫無意義的環線南半段除了偶爾本地人走串幾乎見不著人影和車。在那個房牆上模糊的「***主席萬歲」的標語下自拍后調頭回來了。

「我居然開車能入定」。陳天戈在黃昏接近市區時才找到思緒,一天就早上那碗小米飯。記不起從臨近中午直到現在到底想了什麼,也不記得這樣抽風為哪般,心裏猛然就開闊了,豁達了。

「我並沒有拒絕搭伴兒過日子的女人,也不會單純的去搭伴兒。能過下去相知是基礎。我尚道,道出自然,自隨天命。」

「狗日的老圓」陳天戈咆哮的喊一聲又突然的笑了。真不礙圓真和尚的事,特異的生活方式,唯一的朋友,出家人的身份,沒有前奏的出言。自己迷茫的不是自己的選擇,是對朋友唯一性的患得患失,是潛意識認定圓真出家人身份與言辭的相悖,也是擔憂自我妥協的可能性。

簡單的晚飯後陳天戈也按照學着的程序泡了壺茶,經濟新聞聯播播音員字正腔圓的標準發音比內容更吸引他的注意力。師父早年逃竄學會的方言他學了個十足,他自認為普通話的發音要強過長治市台的播音員,講長治本地哩語沒人覺得他不是純正的長治人。

「湖北錦成集團原總經理馮立萱今日出獄。馮立萱於八年前因合同詐騙罪被捕入獄,今日刑滿釋放出獄。下面請看詳細報道」

陳天戈摩挲著那串崖柏手串的手突然停下來。「不應該吧。」喃喃著卻沒注意他端著瓷碗的手將本來只夠一口潤喉的清茶晃蕩了半杯。

「馮立萱因合同詐騙數額巨大,於2007

年6月在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馮立萱沒有上訴。據了解,馮立萱服刑期間態度積極,有良好表現,多次受到獄方表彰並提請減刑。錦成集團高層集體緘默也沒有高層迎接前總經理出獄。」

「老趙家!不覺得狠了點嘛?那麼多錢能花完?大家都沾光不好嘛?又不是你一家的,祖師爺留給三家的呀!這是幹嘛呢?這是幹嘛呢?到底想幹嘛呢?沒事給老子找事!你媽的!」陳天戈站起來指著電視壓抑著嗓音彷彿從心裏吼出來又憋回去,聲音在肺里小循環沒處宣洩生生憋紅了臉。

硬生生的又坐回去,也就是坐墊的緩衝減弱了頹廢著摔下自己的力道,紅酸枝的仿古沙發嘎吱嘎吱的呻吟,崖柏手串的一顆珠子疤瘤順着木紋被割裂了,摩挲著划手才抬起來看,已經被自己無意識的捏裂了。

「唉……又浪費小一千」。這還是前個月在城隍廟地攤硬磨了福建仔一串疤瘤均勻的崖柏手串。「廢了!」陳天戈隨便找個茶葉桶子隨手把崖柏扔進去,裏面亂七八糟的扔一堆木質手串,間或著露出的裂紋像師父齜開的嘴。

沒有了品茶的心境,胡亂的倒水、喝水,完成任務式的過了三泡茶。經濟新聞聯播字幕上翻時陳天戈提拉着拖鞋站起身關了電視拿着煙進了書房。

師父的位牌當初是用道觀剩下的那棵棠梨樹心陳天戈一刀刀雕出來的。位牌正面沒有像常規那樣書「李錦時之位和供奉」的字眼,是師父著道袍的陰刻全身像。平時就放在書櫃正中央,框著一個尺寸相仿的棠梨龕。任誰都以為是古玩物件神像類。其實陳天戈只是想能時常看到師父,而不是「李錦時」三個漢字。

「師父,我真不想去淌那溏渾水」。

陳天戈躺在搖椅上,摩挲著師父雕像的位牌。

「師父,不一樣了,不一樣呀!你答應祖師爺要顧全三兄弟,要守護三兄弟。臨走了還讓弟子接下這份誓言。可你可知道?變了!都變了!說起來我該算是完成了您老的交代,我找到他們了,十五年前就找到了。他們很好,都很好。就是二叔……二叔他家有點背!二叔沒了,他家兒子也沒了,我找到時已經沒了。」

他頓了頓,手指在位牌上輕輕的滑過又停留在臉龐的部位,像小時候師父擦拭自己臉上的淚。

「師父,二叔家這個孫女弟子見過,也有過接觸,按說不該是那種浮誇的性子,倒該是個愣頭青,用現在的詞那是陽光、善良、純真,那時候她十七八吧。當時也就她真當我是個叔叔,是個長輩,她是個很好的孩子。師父,您知道嗎?我沒有親人,您撿到我時都埋廢墟里五天了,我總是琢磨我一個六歲的孩子怎麼可能在那麼大的地震中活五六天呢?這可是您說的。我都懷疑您就是我爹,幾次叫您父親都被你打過,我也知道您不是我親爹,我家人都沒了,都埋了,都砸死了。所以特別想有個親人,這個閨女不該呀,她不該去詐騙呀?」

「師父,要不我去看看?弟子看人不該那麼差,怎麼會這樣?這可不是為了您的誓言呀,只是單純的看看,證明一下自己看人相人的本事。」

「師父,三合玉佩祖師爺為啥給你天字牌呢?不管錢,不管事,只管保全。」

「誓言!唉……還是得背着呀!」

陳天戈放好師父的位牌,又把手擱龕上默默的盯着,清瘦的身影堪堪擋住燈光,讓整個位牌和龕都在陰影中。他和師父誰也看不清誰。

「師父,我想你了」。扭身再次癱在躺椅上,微閉着眼,睫毛兜著擠出來的淚沒讓掉下來。想起來關燈又懶得動,就那樣一動不動。

「老圓,我出去一趟,可能很久也可能很快回來」。第二天陳天戈如往常一樣小米早餐後去了滴谷寺後院。

「哦,家政不是每周打掃兩次。還需要我?」圓真一本正經的語調沒藏住莫名其妙的笑意。

「不是,是老輩兒的事,我得去一趟。」

「我會讓澄心抽空去你家裏看看」

圓真以為陳天戈被自己的雷音轟醒了。陳天戈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誓言他似乎拋開了卻一直扛在心底,搭伴兒的話題雖然敞亮了卻躲閃著和尚揶揄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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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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