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

蹲在路邊的余商面無表情，只是眼角的淚還是止不住的流。

他想快點。

他想快點掙錢也快點實現李諾的想法。

對於未來的那種恐懼時刻侵蝕著他的內心，外公外婆年紀大了，父母年紀也大了，妹妹又還在讀書。

父母不支持自己的想法，他們只想讓自己一個月掙三四千就行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如果他們有個意外我該怎麼辦？

也從來沒有想過以後無工可打又該怎麼辦？

似乎這個家所有的擔子一下子都壓在了自己20歲的肩膀上，雖然他們總是說：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們不用你操心！

可是怎麼能不操心？

我可以孤獨的活著，不戀愛不社交甚至喜歡的人都可以不去追尋。

但是對於你們的要求我卻點不了頭。

「余商，我相信你！」

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手，余商愣了愣后問道：「你願意把你父母留給你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嗎？」

「我願意！」李諾笑著說道。

余商愣愣的仰視著李諾。

從來沒有覺得誰順眼的他突然覺得李諾變得高大起來，在余商內心裡李諾的形象一下子變得高不可攀。

他站起來伸手握住李諾的手點了點頭：「我不會讓你失望！」

回到出租屋裡李諾告訴了余商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複雜的家庭。

余商聽完之後他沉默了很久，最後告訴李諾：變賣縣裡所有的產業去SJZ市。

李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只是說容他考慮考慮。

余商沒有強求，做這個決定他也很捨不得。

這是自己和李諾用了一年時間打拚出來的結果，這是對自己的肯定也早已經有了感情。

如果不是為了未來的路，余商做不出來這個決定。

李諾躺在自己的床上。

余商坐在陽台外的椅子上。

他們雙眼無神仰視著眼前的屋頂和星空，這一刻似乎這個世界都變安靜了。

時間緩緩過去。

李諾在權衡利弊，余商在思索得失和計劃。

李諾擁有的東西超出了余商的想像，既然做出了決定那麼他就必須要得到最好的結果。

余商不喜歡不好的結果，更不喜歡不好不壞的結果。

壞結果余商能想出改良的方法實在不行可以捨棄它，但是不好不壞的結果只會讓他越陷越深。

天在不知不覺中亮了起來，李諾走出房門走到余商旁邊坐下，他嘶啞著聲音開口說道：「我同意你的建議不過我也有要求。」

「你說！」余商點了點頭。

「你的後顧之憂我幫你解決，但你在想法沒有實現以前不能離開！」李諾用微紅的雙眼看著余商，他的眼神認真且帶著凶光。

「可以！」余商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可以提高給我的待遇，但我不會要你施捨給我的錢。我沒那麼不值錢！」

「該給你的還是按照我們約定的來，你的後顧之憂我給你解決完這是我給你的籌碼，你在沒有完成想法之前不得離開我，是我的條件！怎麼樣？」

「可以！」余商點了點頭。

透過陽台看著對面的大山余商的內心五味陳雜。

說是交換，其實就是賣身。

但是李諾的條件讓他無法拒絕。

自己再怎樣又如何？

沒人信我！

所有人都只是看到自己陰沉的一面，從小到大也沒有得到過任何人的誇獎，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沒有人會問為什麼，有什麼深意。

他們和她們只會說：你錯了！

不過還好。

孤獨了二十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懂我之人信我之人。

既然他李諾答應幫我解決所有的顧慮，那麼這片天地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想到此處余商站起身來對李諾笑了笑：「那就走吧！只是可惜了年關這個掙錢的好時節！」

「去幹嘛？」李諾問道。

「去把最近日入近三四萬的網吧和月入十多萬的駕校給賣了唄！不然還能怎麼辦？」

「誰告訴你我要賣這些東西了？那可是老子們辛辛苦苦打拚出來的家業你覺得我會就這樣放棄了嗎？」李諾鄙夷的看著余商。

這小子腦子秀逗了吧！那可是老子的搖錢樹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了？

「那怎麼辦？」

「你父親以前不是貨車司機嗎？讓他來管三個駕校我每個月給他一萬加利潤百分之三十的分紅。我能看出來你的母親是個很精明的人只是不會用她的精明而已，讓她來管網吧，工資和你父親一樣分紅按利潤的百分之三十來分！」李諾豪氣干雲的安排著自己想了一夜的結果，他卻沒有看到余商越來越黑的臉。

「呵呵....」余商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笑聲是那麼的冷，他微眯的雙眼中透露著凶光：「李諾，你這個奸商！想法是我出的，地方是我幫你選的，就連工人都是我幫你請的，你一年才給我十多萬分紅。他們一點都不相信你我，你卻給他們那麼多！」

「他們是你的父母，他們的最後還不是你的？」李諾風輕雲淡的回應著余商的逼問。

他真的有點搞不清楚這家人，明明就是一家人卻又要分的那麼清楚。

余商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他的臉越來越黑。

李諾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按今年一年的行情來看就網吧和駕校一年掙幾百萬是沒有問題的了，至於叔叔阿姨到時候會不會閑得無聊去做網上的生意就不是我能猜測的。余商，現在你所有的顧慮都已經辦妥了，那麼該你實現你的諾言了！」

余商黑著臉點了點頭：「嗯！」

聽到李諾對自己父母的豐厚待遇余商心痛的直滴血，自己拼死拼活的給他干一年到頭也不過二十多萬而已，而他們什麼都沒有出就分紅而言一年都要分近百萬左右。

雖然他們是自己的父母但余商還是覺得心理不舒服。

因為他們不相信我。

李諾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余商以前準備讓自己父母做的，如果李諾沒有其他的想法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可以坐家裡當大爺，而這一切都是被他們曾經否定甚至踐踏得一文不值的東西。

余商很難受心裡也堵得慌，以至於整天都陰沉著一張臉，鎮上網吧和駕校管理人員看到余商無不是噤若寒蟬遠遠避開。

李諾看得是蛋疼不已，好不容易才讓他會笑了現在又他么變回去了。

和下面的管理人員交接好，李諾和余商才打了輛計程車往余商家趕去。

坐在車上余商更加沉默，已經陰沉似水的臉也變得更加的陰沉，李諾撇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你還在恨你的父母？」

余商搖了搖頭。

「別搖頭我知道你是什麼人，如果不是你認同的人你心裡的想法就算爛到棺材里去也不會說出來。」李諾認真的看著余商語氣嚴肅：「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不是你的父母不支持你會有現在這種想法嗎？」

余商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李諾繼續說道：「如果他們支持你也許你現在會是一個百萬富翁，不愁吃穿也不愁婚嫁，甚至你也可以得到自己的愛情。但是你也有可能因為暫時的成功而變得倨傲變得不可一世，那麼如果那個時候你被人算計呢？你會一蹶不振甚至還會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因為那樣的你心境不夠！不能做到現在這樣寵辱不驚謀算無敵，那麼那個時候你該怎麼辦？」

余商微微低頭緊皺的眉頭也變得更加的用力，他的眼神堅定而又執著的凝視著李諾問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一飲一啄必有得失，你對成功執念太深雖然以前你的父母不同意幫助你完成的想法，但是想想現在的你呢？現在的你擁有著改變世界的想法和能力，你也能養活你自己。那麼你為什麼不感謝他們？感謝他們沒讓你走上那條狹隘的道路，那條只能在一縣一城耀武揚威的道路！」

余商淡淡的撇了李諾一眼沒有再繼續接話，他知道李諾是為了解開自己的心結，可是.....

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李諾看著余商不在意的樣子他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不過余商卻直接閉著眼仰躺在了後座上。

李諾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勸人這種事他還從來沒做過，沒想到第一次做卻是反效果。

余商不接話討了個沒趣百般無聊的李諾也學余商仰躺在座椅上開始欣賞沿途的風景，不得不說這裡風景獨好，除了落後了一點。

這裡沒有污染沒有喧囂，這裡的天都是那麼那麼的藍，水是那麼那麼的清，在城市生活了十多年的李諾每次回到這裡都有種捨不得走的感覺。

李諾貪婪的看著眼前呼嘯而過的風景，他想記住這裡的山這裡的水這裡美好的一切！

「帥哥，到了！」

「哦哦...好！」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李諾的失神，付了錢李諾和余商下車準備往余商家裡走去卻被余商拉住：「等等我！」

看著余商走開的背影李諾笑了，他笑得很開心。

自己剛剛並不是白費口舌，余商他聽進去了也想明白了。

李諾高興得跟在余商的身後看看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老闆香蕉多少錢一斤？」

「七塊！」

「什麼這麼貴？能不能便宜一點？」

「買不買？不買趕緊走！」

「買！來五斤！」

「......」

李諾跟在余商的屁股後面在街上大掃蕩。

香蕉蘋果橘子，鞭炮禮花地老鼠，只要是過年能用的上的東西不管是吃得喝得還是玩得，余商幾乎都買了一個遍！

以至於最後不得不包了一輛麵包車把東西送到余商家裡去。

卸下了所有東西，余商站在家門口卻怎麼也邁不開腿。

周圍慢慢圍了一堆來看熱鬧得親戚，他們七嘴八舌議論著一年未歸得余商。

好聽不好聽得都有，余商當做沒聽見李諾卻聽得直皺眉。

從屋子裡第一個出來的是余商的妹妹，她穿著破舊得衣裳臉敷得像是小花貓，她直愣愣得撲進余商得懷裡再也不起來。

第二個出來的是余商的母親，她背著背簍氣喘吁吁得看著余商，她笑了笑眼淚卻不爭氣得流了下來。

最後出來的是余商的父親，他一手拿著掌子一手拿著如同鏟子一樣的東西，他看了看余商又看了看路邊上余商買回來得東西欣慰得笑了笑說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當一家人把東西搬進二樓坐在一起得時候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掩飾不了，雖然余商還是那張死魚臉但是李諾能看到他眼角的笑意。

余商的家裡已經大變樣，上一次來的時候牆面還是磚和混泥土，今年卻已經變成了用水泥抹過的樣子，而且看樣子是最近才弄好的。

相互寒暄了一番余師傅便說要去把沒弄做得活給做完，讓他們先歇一歇。

李阿姨和余商的妹妹起身準備去幫忙卻被余商叫住：「以後這些事就讓別人來做吧！」

「讓人家做不要錢啊？」老好人的余師傅在余商面前永遠是那麼強勢和火爆。

「余叔叔是這樣余商要和我去外面發展，我們在縣裡的東西又捨不得丟所以我們來是讓你們去幫忙管理一下！」眼看余商就要和他父親卯上的李諾趕緊出來打圓場。

「出去？你們出去幹啥子？」

「做生意啊！」

「縣裡做不得行嗎？非要去外頭做？被人算計了咋辦？」余商母親的眼中似乎看不到好的一面。

「還去做生意？你耍了一年還沒耍夠還想去耍？這一年你掙了好多錢嘛？做生意做生意天天只曉得做生意，你也不看看你是不是那塊料！」余商的父親情緒很激動，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得那種和藹。

余商起身便走，余商的妹妹跟著他走了出去，她知道他哥哥不想吵架她也不想吵架，特別是和家裡人吵。

「走走走...都走！走了就不要回來了！」余商的父親氣急敗壞對他們吼道，現在的他完全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樣。

安撫下余師傅和李阿姨的情緒李諾談了口氣娓娓道來：「其實我們這一年.....」

余商蹲在大門口的台階上顫抖著雙手點燃了一支煙，他的妹妹隨手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在他的身邊：「哥，你們這一年到底在幹啥子？你曉得媽老漢他們有好擔心你不？」

余商狠狠吸了一口煙搖了搖頭，他拿出一張銀行卡塞到她的手裡：「可能我很久很久都不會回來了，這裡面的錢你拿去用，沒得了就給我打電話，不要委屈了自己！」

「你又要走好久？」聽到自己哥哥說的話她哭出聲，她趴在他的身上也顧不得自己一身臟衣服：「你曉不曉得你走了一年我們有多擔心你？你為啥還要走？」

「為了你們我不得不走啊！」余商伸手抱著妹妹，一向強勢的他眼角帶淚，每一次都有走的理由。

不是父母給就是自己給，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

在這一個窮山村裡頂死也就是百萬千萬富翁，還得是沒人惦記你才行。

難不成以後還讓自己的後代再過自己和自己父母一樣的日子嗎？

余商沒想過！

所以和李諾出去勢在必行！

時間緩緩過去，李諾走了出來，余商放開妹妹和他向街上的方向走去。

身後和自己生活了十多年一起嘗遍了辛酸苦辣的妹妹哭聲是那麼的刺耳。

心痛嗎？

痛！

捨不得嗎？

捨不得！

可是有什麼其它的辦法？

沒有！

臨近日落，余商的背影是那麼得蕭索落寞。

但這也是他和農民唯一的出路，不得不去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