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房客

一進門，有個小玄關換鞋區。換好鞋再穿過小廳再進個門就是一個大屋子，左手邊一個通鋪的大炕，方廳的地上是淺綠色地磚。然後再往前看就是隔著整塊大玻璃牆后的小廚房。潔凈的牆上掛著很多年畫，顯得屋子很溫馨。這整潔的一室一廳。寬敞明亮。

大炕上，一個大飯桌支在炕中央，桌後面坐著一個和韓嬸年紀相仿的老人，花白的板寸頭，乾淨的一套中山裝，雖然洗的發白，但很乾凈，做居家服夠用。從許小波進門他就偷偷打量他們，應該是聽見了院子里的寒暄。

見孫芬芳他們進了裡屋，老韓叔沖著孫芬芳打著招呼說：「小孫啊，來，吃個地瓜，為這房子你也沒少忙乎，叔先謝謝你啊。」

孫芬芳也沒客氣，盤腿坐在炕沿上，拿起一個地瓜說：「客氣啥，叔，我這不也沒辦明白么，前幾個介紹的都不合心，叔嬸，這回這個好，真的，省心哪。成省心了，你倆琢磨琢磨。」

老韓叔抿了一口酒對許小波說：「外頭天這麼冷，咋穿這麼少出來找房子呢？」

許小波咽了口唾沫，看了看一直低頭看著拖鞋的田美英，他什麼也沒說。

老韓叔眉頭一挑，不解的問：「咋？」

許小波還是沒說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沒撒過謊，可是讓人佔了房子還賭債，這怎麼說呢，這一說這麼好的房子不就租不著了么。他喜歡這裡，寬敞，整潔。一進來這院子就讓人心裡舒服。

孫芬芳吃著地瓜，想了想說：「誰知道呢，這麼冷的天，許是有些不願意說的事，誰心裡還不有點疙瘩呢。哎，小波，你考試多少名啊？」

許小波抬頭，眼裡發亮的說：「年級前十。」這問題他可以回答，而且腰板挺直。

老韓叔眼裡一閃，嘴帶笑意，然後又問了一句：「為啥到這租房子呢。」

孫芬芳把地瓜皮放在飯桌上，不經意的說：「陪讀，他三中的，離咱這近。老韓嬸，你瞅著咋樣。」

老韓叔又問：「就你娘倆住啊？」

許小波默默低下頭，輕輕點了點頭。

抿口酒，老韓叔又長嘴想問，老韓嬸打斷了他的話說：「中了，別問了，再問一會人都不租了，你查戶口啊，我瞅著這兩人挺本分，就租他倆了得了。行不行？老頭子。」

老韓叔低頭想著。孫芬芳又拿起一個地瓜說：「行，老韓叔，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租給他們不也有人看房子么，還省的你怕空屋子凍，還得老去點炕，費煤費力不說，還操心，先租著，要是覺得不合心，你找我，我來攆。到時候我再給你招戶。這大冬天的，院里多住點人，不也熱鬧么。是不？」

老韓叔抬起頭，點點頭，說：「行，聽你韓嬸的，租就租吧。一月50，先連交三個月的。」

許小波剛剛高興抬起的頭，聽到先交三個月的錢，又低下了頭，想了想，拽了拽田美英，田美英獃獃的跟著許小波往外走。

「哎哎哎，幹啥去啊，你倆？」老韓叔在炕上站起來急忙問著。

許小波眼眶發紅，眼淚在眼圈裡轉悠著回頭說：「我沒錢，我能不能先交一個月的錢，然後我再掙錢交房費？估計你們也不能租，對不起，打擾了。」說著，他嘆了口氣扶著田美英往外走。

孫芬芳急了：「走啥走，沒錢我給你墊，這大冷天的，好不容易找個房子，還往哪走。你這50塊錢的都租不起，那你還找啥房子。還能上哪找這可心的房東了。別走了，不行這錢我給你墊。」

半站著的老韓叔看了看地上站著，正打量著許小波的老伴，試探的問：「咋整？」

老韓嬸低頭思索了一下，嘆了口氣說：「行啊，你能來我院里也是一種緣，這大冷天的我也不能把你們往外趕，這樣吧，有錢就給，沒錢再說。先住下吧。」

老韓叔露出了微笑，趕緊點點頭說：「行。」

他就喜歡學習好的後生，打這眉清目秀的許小波一進屋，那靦腆的樣一看就老實本分，他就越看越喜歡。

許小波紅著眼圈對三個人一鞠躬說：「謝謝。」

一直呆愣的田美英，也慢慢對著三人吃力的鞠了個躬。

二

老韓嬸笑呵呵的轉身走到正對著炕的方廳旁的，靠著牆壁擺著電視的五斗櫃前。打開一個抽屜，拿出2串鑰匙給了許小波，兩串鑰匙上各兩個鑰匙，一個大門的，一個是許小波房間的。

然後，老韓嬸領著許小波他們出了房門，到了院子里。幾人走到了中間的那個屋子，許小波心裡有些激動，他感覺被他扶著的田美英也有些小顫抖。打開包著鐵皮的外門，進了門是個3米來寬10多米長的水泥地過道。過道左手邊是兩個大約一樣大的房間，一牆之隔，兩個門挨著，一個房間大約20來米。

再往前走，過道通著10多米的廚房。許小波發現廚房的窗戶外居然還是一片院子，不過這個後院種了很多的果樹，雖然沒有前院大，但是那些各異的果樹，讓許小波很是喜歡。他就喜歡那種鬱鬱蔥蔥的感覺。儘管在這皚皚白雪的冬日，但是那些披著厚雪的各種樹，還是挺拔著英姿，招搖著形態。

廚房靠房間外牆的牆下是2個連著的炕灶。可以在這點炕，也可以做飯。而右手邊窗戶下是碗架櫃，櫃里乾淨整潔，柜上面還可以放鍋之類的雜物。

整個小屋乾淨整潔。格局舒適。正合許小波心意，連一直呆愣的田美英，也時不時的偶爾好奇的四處打量一下。

參觀完房子，孫芬芳搓搓手，邊用嘴哈熱氣給手取暖邊說：「多好，這房子多規整，你們啊，就是碰上老韓嬸這好心腸了。反正也是你們有緣。是不是老韓嬸，你說給你介紹多少家都沒往出租，都看不上，這就等你們來住呢。多好。行啊，以後消停住著吧，好好學習啊，我回了。小波啊，你不送我一下啊，我這大冷天的還得給你跑腿磨嘴皮子。韓嬸啊，我回了啊。」

許小波趕快把田美英扶在廚房角落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往外走。老韓嬸正在收拾放在廚房牆角的雜物，也沒抬頭，對著孫芬芳的背影說：「小孫啊，沒事來啊，我這手頭忙，就不送你了啊。」

正在往外走的孫芬芳笑呵呵的邊走邊回頭說：「哎呀，老韓嬸，不用送，咱倆還客氣啥，沒事你去我那小賣店溜達啊，我先回了。」

老韓嬸應了一下，繼續蹲在地上低頭整理著雜物。

許小波送孫芬芳出了院子進了衚衕，一直在前面走的孫芬芳忽然站住，回頭笑呵呵的對許小波說：「行了，別送了，天快黑了，回去吧。對了，小波，你得給我20塊錢的介紹費。」

許小波一驚，下意識的摸摸空空的口袋，面色尷尬。孫芬芳笑了笑說：「沒事，知道你沒錢，就和你說一下有這麼個事，等你啥時候有了錢就給，沒有就拉倒，回去吧。」

許小波木木的點點頭，想了想還是說了聲：「謝謝。」

走在前面的孫芬芳也沒回頭，應了聲：「客氣啥，我不就是吃這口飯的么。」

看著孫芬芳的背影，許小波內心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再看了看孫芬芳的背影，許小波嘆了口氣，然後進院門把門栓上好，轉身走進院子。這次再走進這石板路，他的心情和剛才第一次進來又有一分改變，剛才是過客，現在是住客。

他慢慢走著，邊走邊再次細細的看了看這個三面圍著整齊紅磚牆的院子，那被厚厚的雪覆蓋的菜園讓他心安。就連那菜園對個那一排室外廁所，都讓他喜歡。

廁所旁整齊的堆的那些秸稈還有挨著秸稈那碼的高高的柴垛，以及韓大爺家門外掛的那一串串的紅辣椒。處處都表明著這是一個殷實的正經過日子的人家。

天快黑了，這回許小波很高興，不再心慌。因為他有地睡覺了，而且還可以睡個暖和覺，一夜未睡的他，踩地都有些恍惚。走到家門口，放鬆下來的他打個哈欠拉開了自己房間的鐵皮門。

屋裡過道的燈被打開，廚房牆角的少量雜物已經被整理好，地都掃的乾乾淨淨。韓大娘已經回家了。而田美英也沒在廚房的椅子上坐著。許小波心裡一顫。

許小波在進門左手邊的屋子裡，找到了蜷縮在炕邊的田美英。伸手摸摸冰涼的炕，許小波坐在炕沿，不自覺的嘆了口氣，沉默的低著頭。雖然有了棲身之處，可是他們兩手空空，連個被都沒有。他不禁又開始恨起於老六。連最基本的隨手衣物都不讓拿。太狠了。這冷炕可怎麼睡呢。肚子咕咕叫，許小波忽然意識到，該拿什麼吃飯呢。隨便哪都能對付住，可是肚子餓怎麼辦呢。廚房連個鍋碗瓢盆都沒有，拿什麼做飯呢。

忽然，一個大膽的念頭衝進徐小波的腦海里，他略帶興奮的慌忙的站起來。可是想了想，他又顫抖的坐了下去。可是坐下片刻之後，他又站起來，想了想又坐下。就這樣來回折騰。似乎是又衝動又理智的在琢磨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