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紅龍之卷 願望與救贖

他在那片荒地站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有人過來找到他。

「隊長，你怎麼了？」

紅髮的年輕人關切地看著他。

「班森，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班森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跟著走回去了。

他再次陷入了巡邏刷任務的日常。

聖歷21年，年底，他迎來了晉陞的機會。

禁衛軍。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禁衛軍。

禁衛軍的職責是守護王宮以及貴族的住宅區，這些地區對於一般平民來說都是禁地，所以叫禁衛軍。

禁衛軍都是從內外城衛中挑選的武技頭腦出眾的人選，也安插了宮廷特訓的暗衛。

隨著刺客聯盟對外輸出暗衛的增長，訓練方式外傳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為了避免被收買，禁衛軍是輪值的，在更換駐地之前，誰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守衛哪一個地方。

輪換的備選項有：王宮、議會廳、首相府，以及王城五大貴族的府邸，五大貴族分別擔任著軍政要職。

他第一輪要巡邏的地點是王宮。

乾淨的履歷和背景調查的結果證明了他對帝國的忠誠，在內城衛一年的時間破獲的28起案件證明了他的頭腦，高階騎士的位階證明了他的武力。

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他成為了一名王宮禁衛。

第一次巡邏，10人一列，其中有2個是暗衛。

儘管他們已經很小心地表現得跟選拔出來的人一樣，但是那種如同毒蛇的冷冽氣息逃不過獵人的感覺。

這是人們眼中的禁地，在一些吟遊詩人的故事裡，那裡的建築都是用黃金鑄成，上面點綴著鴿子卵大的珍珠，永遠擺著吃不完的宴席。

但是，當他真正進入其中，卻發現王宮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高大的尖頂建築，同樣是石塊砌成，只是外牆被刷成金色。

巡邏的路線是臨時抽取的，他們需要繞過中庭的噴泉假山，穿過議事廳的側面，中間路過皇家花園，轉一個圈回到駐地。

他一直有些疑惑，既然宮廷暗衛的培養一直在進行，為什麼還要從王城衛隊里選拔人員？

就算再嚴密的調查和篩選，也無法查出潛伏數十年的間諜，每次巡邏安插暗衛也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唯一的解釋就是，禁衛軍的減員非常嚴重，暗衛的培養跟不上，只能從外部招收人員。

看來，禁衛軍並不是一個安逸的職業，王宮之內比內城區更加危險！

思索之際，他感覺右腳踩到了一個東西，身體失去了平衡。

長期的訓練讓他快速反應過來，但是身體卻不受控制，似乎一瞬間有什麼被踩到的東西吸了進去，右腳滑動了一小段距離，身體往右邊一歪，他摔倒在地上。

「呵，連平路都摔跤，真不知道這樣的傢伙是怎麼進的禁衛軍！」

他走的是倒數第二的位置，後面那個傢伙見狀，加速走到了他的前面，經過的時候嘲諷道。

這是巨大噴水池的外緣，足有數十米直徑的水池散發著濕潤的水汽，讓平整的石板有些光滑。

然而這並不是他摔倒的原因，腳上的觸感，很奇怪。

他往地上一看。

空無一物。

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覺，伸手往之前看準的地方摸去。

指尖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手掌覆上去，才發現那似乎是一個金屬圓盤。

然而，眼睛卻告訴他那裡什麼都沒有，只能看到他的手懸空按在離地幾厘米的地方。

見他遲遲不起身，隊伍中的暗衛回頭，投來懷疑的目光。

他將無形的金屬圓盤扣在手中，借著起身整理輕甲的動作將它塞進了腰間。

夜晚回到駐地，趁隊友還沒回來，他借著油燈昏黃的光線，打量著手中的無形圓盤，仍然看不到它的樣子。

這是什麼東西？

似乎是金屬製品，但是在油燈上又烤不熱。

他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了，經過各種嘗試，卻依然一無所獲。

最後，他只能盯著手中的東西，心中嘆道。

你到底是什麼？難道是傳說中的魔法道具？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吧……

隨著意念的集中，手上的東西逐漸現出了形體。

一面古銅色的金屬鏡子，鏡面經過了精細的打磨，泛著銀白色的光澤。

鏡面上映出了他驚喜的面容。

得到這件超凡物品之後，他開始探索它的用途。

這面銅鏡似乎能夠增強人的感知，帶著它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周圍人們對他的情緒，以及一些隱蔽的視線。

他這才發現，王宮是一個防守多麼嚴密的地方，各處都有暗衛潛藏，交錯的布控和監視，讓禁衛軍的存在像是一個擺設。

不過，如果明面上沒有守衛，那太容易讓人懷疑了。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之後，他終於發現了銅鏡的第二個功能。

它似乎能帶來好運。

自從他將銅鏡貼身存放之後，他發現自己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會朝著他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只需要付出一點點精力，以及鬥氣。

一天下午，巡邏經過皇家花園的他，望著白色的薔薇，突然想起了那個薔薇一樣的身影。

他開始懷念當初那些無拘無束的交談，懷念那個滿臉好奇追問他的經歷，然後靜靜聽他講故事的少女。

銅鏡的神秘力量發揮了作用。

第二天，他再一次抽取到了經過花園的路徑，在花叢中看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白薔薇一樣的少女目光流轉，露出了微笑。

她輕輕捧起手中的鮮花，午後的陽光穿過金色的長發，渲染出柔軟而明亮的光暈。

「公主殿下，咱們回去吧，咱們還要去完成導師的任務呢。」

身邊的侍女小聲提醒道。

被加強的聽覺將這聲音收入耳中。

公主殿下？

他的身軀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原本他以為，她只是一位貴族小姐，那麼，他們之間還有一些在一起的希望。

可是……

一旦到了皇室的層面，很多事情就不是他們能做主的了。

當天晚上，他捧著那面銅鏡，默然無語。

之後的一段時間，他們會在各種地方「巧遇」，偶爾還能像從前一樣講故事給她聽。

他強行忍住自己內心的悸動，努力表現得很平淡，可是，凝視的眼神和不時陷入的痴迷暴露了他。

儘管他在晚上不斷告誡自己，一旦陷進去，那麼這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然而，當他再次見到她時，所有的剋制和顧慮都被拋到了腦後。

半年時間過去，他發現自己越陷越深了。

他再次捧起了神秘的銅鏡。

如果你真的擁有改變命運的能力，那麼，能不能讓我和她在一起呢？

他對著銅鏡喃喃自語。

在那一瞬間，或許還有別的徵兆，但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他沒有發現。

他只感覺到手中那一面銅鏡開始發燙，讓他手指忍不住鬆開了。

「哐當——」

金屬的震音在空氣中回蕩。

他趕緊拿起銅鏡，卻發現它的溫度回復了正常，剛剛的發燙恍若幻覺。

外面傳來了人聲，他將銅鏡收進懷中，進入了睡夢當中。

這時的他並沒有發現，命運的軌跡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處在幸福和懷疑的天平兩端，不斷地搖擺。

直到那個夜晚，他心中的火焰燃起，終於說出了那句話。

「我們逃出去吧！」

她低頭不語。

就在他的勇氣就快耗盡的時候，終於聽到了回應。

「嗯。」

那聲音雖然微弱，但很堅定。

他耳中響起了驚雷。

……

「喬治？」

他睜開眼睛，眼前並不是昏暗的宮殿，而是午後的棚屋。

莉迪亞見他醒來，徑直說道。

「你醒了，起來去看看吧。之前你醒了一次，又昏了過去，現在她們已經醒了。」

喬尼還停留在剛才的畫面當中，獃獃地坐著。

過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

他從床上跳下來，身體已經恢復了，只是反應還有些遲緩。

來到隔壁的房間門口，他的動作突然慢了下來。

他站在布簾前，揉了一下自己的臉，擦去不知何時流出來的淚水。

深深地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

然後掀開門帘走了進去。

安德魯有些悶悶不樂，低著頭坐在木板床邊。

安妮擠在另一張床上瑪麗安的懷裡，手中緊緊摟著一隻白兔玩偶。

「安德魯，你是一名勇敢的騎士，是你救了媽咪和妹妹。」

瑪麗安微笑著說道，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厚重的尾音。

「安妮，你說對不對？」

安妮感覺到，母親的手在背上輕輕按了一下。

她撇了撇嘴，臉上現出笑容。

「對啊，哥哥昨天晚上真的很勇敢呢，我都嚇得在原地不敢動了，哥哥還能站出來，擋在我們前面。我都開始崇拜你了。」

說完，她好像為了增加說服力，又加了一句。

「以後打賭的時候，我再也不欺負你了，讓你贏。」

「我堂堂騎士大人，不用你讓！以前，以前那是我讓著你。」

安德魯終於抬起頭來，不服氣地爭辯道。

這時房間的門帘掀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爹地！」

兩個小傢伙異口同聲地喊了一聲，跑到喬尼跟前，緊緊抱住他。

喬尼輕輕撫摸兩個孩子的頭，微笑著說道：

「安德魯，幹得漂亮！」

安德魯驕傲地仰起頭。

「那我現在可以開始騎士訓練了吧？」

喬尼聞言愣了一下，隨後笑著說：「好的，你還有很多要學的呢。」

他放開兩個小傢伙，坐到瑪麗安的床邊。

「親愛的……辛苦你了。」

喬尼一開口，喉嚨似乎被一塊東西堵住了，他做了兩下吞咽的動作，這才順利說出來。

瑪麗安露出了微笑，她的臉在這幾天的嘗試中已經瘦了一圈，看起來有了幾分當年的模樣。

「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一個。」

瑪麗安將手覆在他的臉上。

溫潤中帶著清涼的觸感，就像當年那個小心翼翼的親吻。

他也伸手，將瑪麗安的手捧在掌心，然後把她的另一隻手也拉了過來，用自己的體溫為她取暖。

瑪麗安坐起身來，靠在喬尼的懷裡。

周圍陷入一片溫馨的氣氛。

過了片刻，喬尼突然開口說道：

「安雅……我們回去看看吧。」

許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懷中的人兒微微顫抖了一下，身體有些僵硬。

他順著金色的長發，輕撫著她的後背。

「你之前跟我說過的，你想回去看看。咱們就回去一趟，我們一起。」

瑪麗安的身體放鬆下來，靜靜地靠著他。

反倒是喬尼的身體開始戰慄起來，他的呼吸也有些亂了。

幾秒鐘后，一聲輕微的回應傳入他的耳中。

「嗯。」

他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彷彿溺水的人終於得救，他大口呼吸著，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