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紅龍之卷 玩笑

當總督府的人員趕到的時候，汽笛已經鳴過兩次了。

第一批到來的是紅鱸城的衛隊，大概是夜時八點。他們到來的時候，人已經基本上救出來了，只能幫忙進行廢墟清理的工作。

第二批是剛鐸城的衛隊，夜時九點，這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期。他們主動幫忙維持治安，教訓趁機作亂的人。

第三批是聯邦軍隊，活躍在附近剿滅盜團和大型魔獸的第四軍團，他們是晝時零點到的。軍隊一到，就直接奔向了莊園，將整個莊園團團圍住。

兩城派來的人不過兩個百人隊，而第四軍團過來的是負責剿匪的第一部隊，編製足有萬人，這次來的是一個團，一千人左右。

總督府來的人只有十人，動用了加急的趕路手段，終於從奧比爾城趕了過來。

他們一到伊修達，直接前往了中央廣場。

「你們這裡誰負責？情況怎麼樣了？」

為首的男子問道，這是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黑底白條的制服，他是總督府的執事。

其餘九個人圍繞在他身邊沒有插話，看來只是作為他的隨從來到這裡。

「執事大人，情況基本得到控制。戶籍官在統計傷亡人數，預計遇難者在兩百人左右，房屋建築燒毀多處，由於巨龍降落的地點在豐收大道，很多店鋪屬於官方註冊工匠，經濟損失超過五萬金幣。」

回答的人竟然是治安官親衛隊長，凱恩。

「治安官呢？我記得伊修達的治安官叫，費奇·海頓，他人呢？」

「報告執事大人，治安官大人帶領親衛隊去討伐惡龍，至今未回。」凱恩試探著說道，「要不要派人去搜索一下？」

執事擺了擺手，直接發話，語氣不容置疑。

「帶我去官邸。」

一行人來到莊園外圍，被身穿紅甲的士兵攔下了。

官邸的旗台上插著紅底黑紋的軍旗，猙獰咆哮的狼頭。

凡爾特聯邦軍隊，第四軍第一部隊，血狼團。

執事掏出了隨身攜帶的證件和公文，士兵接過去，叫來傳令兵確認了一下上面的印鑒，沒有問題。

士兵啪地抬手捶到胸前，行了一個軍禮。

「卡羅·威爾遜執事大人，請稍等，我們去通知團長大人。」

「伊修達的重要性你們可能不大清楚，你們最好確認官邸里沒有任何東西遭到破壞。」

執事神色肅穆，他知道眼前的軍隊並不清楚伊修達藏著什麼機密。

過了幾分鐘，同樣身穿紅色盔甲的魁梧男人走了出來，血狼團團長，沃克爾·賽特。

「這裡是西南重鎮？開什麼玩笑！整個小鎮就只有不到七千人口，衛隊不過四百多人，這麼點人能防得住什麼？」

卡羅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份文件，遞給沃爾克。

「以塔魯特領的名義，我請求暫時獲得血狼團的指揮權。」

「戰時條例？你確定現在的情況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嗎？」

「有可能更加嚴重，隨著超凡力量的衰退，原有的力量不再是劃分疆域的量尺，看著吧，戰爭很快就要來了。」

沃爾克直勾勾地看著卡羅，分辨著他說的話。

他沉默了幾秒，開口問道。

「可以告訴我，伊修達藏著什麼嗎？」

卡羅眯著眼睛，似乎不想被沃克爾看出什麼。

「我只能說，那是我們保住自己家園的希望。」

「那麼，執事大人，血狼團聽候您的差遣。」

「放心，時間不會太長的。」

卡羅愣了一下，拍了拍沃克爾的肩甲。

「走吧，讓我進去看看。」

……

官邸內層，一座黑色建築，被灰白色的高牆緊緊包圍著。

奈特小心地趴在圍牆的一角，身上覆蓋的灰色偽裝布，讓他看起來和牆壁一樣。

他小心地控制著呼吸，讓身體的起伏只限於內側，無法從外面觀測到。

這段時間他都在這裡，看守著這個地方。

自從他的陰影血脈衰退之後，執行潛入和探查的任務就越來難了。

原本他只需要激活血脈的效果，就能融入陰影的領域，除非位階高出他太多，要不然根本發現不了。

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在刺客聯盟里迅速從最低級的「草」，升級到了僅次於「夜」級的「淵」級暗衛。

只可惜，血脈力量似乎失去了源頭，從覺醒的那一天起，就在不斷衰弱。

為了掩飾自己正在變弱的事實，他開始練習原本看不上的偽裝技巧。

正是這些偽裝技巧，延續了他作為暗衛的職業生涯。

除了每次跟蹤喬尼被發現之外，他還是能做一些偵查和守衛的工作。

就比如這裡。

雖然他從來都沒進去過，但是他知道，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在他看來，費奇大人願意將這個地方交給他，代表了對他的信任。

從昨天晚上開始，鎮上出現了騷亂，費奇給他的命令是看好這個地方，於是他寸步不離，一直守在這裡。

就像當初接受訓練時那樣，壓抑生理上的需求，成為一個完全的機器。

逐漸有人聲靠近了，整齊的步伐，盔甲碰撞的聲音。

是軍隊。

奈特心裡瞬間繃緊了，因為費奇大人從來沒有帶過別人來這裡。

難道昨天晚上，伊修達被攻陷了？

他右手緊緊扣住身上的飛鏢，左手握著匕首，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的理智告訴他，目前並沒有爆發戰爭的跡象，並不能從表面的情況來判斷。

整齊的步伐繼續靠近了，堵在了門口。

通過預留的偵查小孔，他看出來了面前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

凡爾特聯邦軍隊！

奈特有些猶豫。

眼看紅甲士兵就要直接推開大門，奈特手指一動。

系在他右手食指上的透明絲線，動了預設的機關。

細密的大網隨著彈力的牽引，將小院的上空和門口罩住，而門縫裡左右各射出了三把匕首，將上前推門的紅甲士兵逼退了。

奈特掏出一根細小的竹管，那是費奇交給他聯繫親衛隊的道具。

將竹管湊到嘴邊，毫不猶豫地用力吹出一口氣。

沒有聲音，但是可以明顯感到耳朵有些尖銳的疼痛。

做完這些，奈特開始隱蔽地往另一個位置移動，根據他的習慣，會事先找好幾個不同的地方，放上一些小小的道具，然後邊戰邊退。

儘管當前的情況並不是應對敵人入侵，但是在費奇大人有言在先的情況下，奈特還是想履行自己的職責。

他還記得費奇大人的命令。

「看好『那個地方』，不要讓外人混進去了。」

聯邦軍隊算不算外人？他不知道。

先攔下來再說，把消息傳過去，一切交給費奇大人來決定。

……

「當心！」

卡羅一把拉住準備開門的士兵，避開了射過來的幾把匕首。

一連幾聲悶響，襲來的匕首徑直釘入土地，只留柄在地面上微微晃動。

大門被金屬絲網裹住了，一時半刻無法打開。

這是？

這種戰鬥方式，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典型的暗衛風格！

投射匕首的「投技」，或者說機關，以及原本用來困人的「蛛網」。

原來這裡還有人守衛。

卡羅反應過來，雖然那個計劃的保密級別比較高，但是作為伊修達的最高長官，費奇當然對於計劃的外圍還是有些了解的。

團長沃克爾被卡羅派去了風車塔，讓幾名士兵陪著他來到官邸內側。官邸內有一條密道，可以直接通向風車塔。

對於主動出擊「討伐惡龍」的費奇，卡羅持保留態度。

他相信，人不會突然變成懦夫，也不會突然變成勇士，一向以穩健著稱的費奇·海頓，居然會如此熱血，實在有些可疑。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確認那個計劃有沒有被竊取。

卡羅輕輕一笑，對著空無一人的左側說道。

「洛克，去跟你的同行打個招呼吧。」

「是，大人。」

一個飄忽的聲音響起。

刺客必備技能，幻音術。

說道暗衛這種存在，其實是刺客聯盟對於時代變化的妥協，在光明歷的格局確定之後，堅守傳統刺客之道顯然難以在這樣的環境生存。

於是刺客聯盟開始為貴族訓練守衛，名為守衛，實為爪牙。

暗衛精通各種潛行刺殺之術，他們的信條就是，將一切來襲的威脅解決掉，那僱主就安全了。

為了避免被動，所有的暗衛是以「雇傭」的形式追隨僱主的。當然，有整個聯盟的威懾，確保了暗衛不會因為利益而變節。

同行？這下麻煩了。

暗衛之間的較量，自然是在無形之間開始，持續在眾人目光不可及之處。

金屬的碰撞和絲弦的振動聲不時響起，然後又陷入安靜。

這時，之前派出去的九名隨從之一跑了過來，附在卡羅的耳邊，低聲彙報了探查的情況。

卡羅對鎮上的人並不信任，他拒絕了凱恩探索的請求，然後把自己帶來的隨從派了出去。

「費奇·海頓帶隊去討伐巨龍，已經被燒成灰了，你還在堅持什麼？」

卡羅若有所感，抽出身邊士兵的長劍往一個方向投去。

卡羅的武技竟然也相當不錯，這一劍直接逼出了一個潛藏的身影。

聽到那句話的奈特，身形一頓，險些被投過來的長劍命中，閃躲之間，一把匕首橫在了他的咽喉上。

一起相處了近十年，奈特對自己的僱主是相當了解的。

他怎麼可能去討伐巨龍？自然是找了個理由脫身而去了。

他走了，將自己留在了這裡！

那自己的守護還有什麼意義？

奈特一時之間，萬念俱灰。

……

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他心裡閃過這樣的念頭。

「轟隆！」

一聲震響。

雷光乍現。

他終於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在一片大海上。

他在海上急速飛行，轟鳴的雷霆不時襲來，被他靈活地繞開。

天與海都是一片墨色，幽暗的雲層似乎一直在跟著他。

一個聲音響起了，如同天神出現在雲層背後。

完全陌生的語言。

但是，隨著一陣莫名的波動，他竟然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你自絕氣海，封印神魂，跟我回山，我可以跟掌門求情，送你轉世重修。」

另一個聲音從他的上方響起。

「我沒有錯！你們才是自絕仙路。靈氣衰竭是天數，那條路已經斷了，我自己走一條路出來，為什麼要接受你們的懲罰！」

「冥頑不靈！」

閃電的頻率突然提高了，幾條銀白色的電光蜿蜒蛇行，一瞬之間匯成一道，封住了閃躲的方位。

「你自己做了什麼，需要我來告訴你嗎？將半數同門煉成傀儡，這就是你所謂新的出路？這是魔道！」

他在電光之間瘋狂閃躲，上面那個聲音沒有回話。

雲層之後也沉寂了，只有雷霆愈發密集。

不知不覺間，電光在他周身織成了牢籠。

他懸停在雷電牢籠的中心，被一隻手舉了起來。

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黑色長發散亂地披在肩上，身上有幾處焦黃破洞，透過幽深的黑色眼眸，他看到了另一對瞳孔，以及自己的形象。

他變成了……

一柄劍。

青衣男子雙眼緊緊盯著雲層的某一個地方，身體被空氣中偶爾竄起的電光波及，微微抽搐著。

他的感知延伸過去。

身穿黑白條紋長袍的老者，靜靜地踩在一把長劍之上。

老者面露不忍之色，在無形的波動中迅速強化。

就在他以為老者要放棄攻擊的時候，老者神色一肅，翻手之間拿出一枚黑丸。

青衣男子神色大變。

「劫雷！你……」

黑色雷光瞬息而至。

他周身一片光明，然後驟然變暗。

他感覺自己從高空墜了下來，落到了海面上。

輕飄飄的，一沉一浮。

喬尼睜開眼睛，身體還是軟綿綿的，就像飄浮在水面上。

這是一個棚屋，讓他想起了當初一家人在自由民聚居區的日子。

隨著意識逐漸回歸，他突然掙扎著坐起身來。

銀髮的精靈少女走了過來。

「瑪麗安和孩子們在那邊，還沒醒來。」

喬尼顧不上思考自己為什麼還活著，顫抖著發問。

「瑪麗安，她……情況怎麼樣？」

精靈少女露出了奇異的神色。

「你做好心理準備，瑪麗安她，可能時間不多了。」

轟的一聲巨響，似乎此時黑色雷光才在他腦中炸裂。

開什麼玩笑？

明明……一切都好起來了。

他感覺到了來自命運的，深深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