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紅龍之卷 美好的生活

清晨，多明戈睜開眼睛，天空還是灰濛濛一片，微弱的天光從粗紙蒙住的窗戶漏進來，顯得更加昏暗。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長期訓練養成的靈敏感知發揮著作用，他可以「看」到空氣中、牆板里存在的無數彩色粒子，只有自己體內是空白一片，那就是世間的魔法元素。

魔法元素越來越「懶惰」了，這是他最直觀的感覺。

在六年前，他第一次參加「啟發儀式」，藉助那隻水晶球看到這個絢麗多彩的世界時，那些各種顏色的粒子還在不停地運動著，體現出具有各自特色的韻律。

淡青色的靈動，藍色的黏著，紅色的熱烈，黃色的厚重，黑色的深邃，白色的絕對。還有很多無法描述的顏色，它們同樣按照自己的規律運動著。

然而現在，那些粒子就好像是掛在裝飾樹上的綵球，只是偶爾受到某種力量的推動，才開始顫動。

當然，還有一點是至今沒有改變的，那就是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凝聚魔力，無法對元素施加一絲一毫的影響。

「嗚——」

汽笛響起，晝時開始了。

多明戈掀開身上的薄毯，將腳迅速往皮鞋裡一套，就往門外奔去。

他最近過得很充實。

麥克大叔根據凡爾特聯邦的「工匠法案」獲得了從自由民直升二等公民的機會，目前需要完成相應的準備，提供對應的產品送到鎮上評估。

麥克大叔製作皮鞋的原料皮革都是自己處理的，這幾天他都在用皂莢和某種礦石粉末混合的溶液處理獸皮，而作為優秀魔法學徒的多明戈看到了之後，很快將這兩種添加劑認了出來。

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突然間碰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他不禁有些興奮，開始纏著麥克大叔學習皮革鞣製的技術。

原本這些技術是一名工匠的職業機密，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手藝，但麥克大叔竟然答應了他的請求。看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麥克大叔在他學習的過程中開始滔滔不絕，並且在他學會之後，罕見地露出了笑容，多明戈突然想起，似乎他們有一個跟自己同年的兒子，只是不幸病逝了。

他開始刻意多去找麥克大叔和麥克嬸嬸，時不時幫上一點小忙，看到他們兩人臉上的笑容，多明戈覺得心裡暖暖的。

這是他第一次體驗到家的感覺。

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多明戈快步來到棚屋外面放著的水缸前，拿起一旁的木板夾，將浸泡在鞣液里的野豬皮攪動了幾下，然後夾起一個角察看。

嗯，經過3天的浸泡，已經基本上達到要求了，大概過半天時間就可以撈出來。。

這是用來做鞋面的皮革，在鞣製過後還要進行一道處理工序，刷上蓖麻油和皂莢液混合的添加劑，可以增強皮革的韌性。

將木板夾放到一邊，多明戈望著灰白色鞣液表面，開始發起呆來。

最近他除了學習皮革鞣製，就是去陪著莉迪亞去迷霧森林採藥，都是一些很基礎的藥材，有好幾種還可以當野菜食用。

原本精靈族在多明戈眼裡的印象來自魔法典籍和一些大法師的札記，裡面提到的精靈都是元素親和最強的魔法師、最優秀的魔藥師，並且他們擁有極強的偵測能力，在性格上都是比較高傲的。

然而在與莉迪亞相處的這些天來，給他感觸最大的卻是，精靈對於生命的尊重和珍視。

看著這些天莉迪亞為了素不相識的小鎮居民奔走，收集藥材祛除病痛，絲毫不計回報，多明戈心裡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給人看病的樣子，真是迷人呢……

多好的姑娘啊，我一定要好好幫她！

「多明戈，你在想什麼？」

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似乎是莉迪亞。

「想你……啊！莉迪亞，你怎麼來了？」多明戈一下子漲紅了臉。

這孩子最近發獃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會不會跟那種怪病有關？

莉迪亞突然想到了這種可能，不由得開啟了靈視，將手放到了多明戈的額頭上。

看著眼前的精靈小姐姐眼睛變成紫色，並將柔軟的縴手覆在自己的前額，多明戈的心裡突然激動起來。

對！就是這個樣子，真是漂亮啊……他再次陷入了獃滯的狀態。

外部的光環沒有問題，內部的色彩也沒有異常，奇怪，那他為什麼總是發獃？

莉迪亞收回手，在多明戈眼前晃了晃。

「好了，我給你找了個劍術老師。」

「今天需要什麼葯……啊？什麼？」多明戈有些難以置信。

「我給你找了個劍術老師。」莉迪亞認真地重複，「今天先跟我去拜訪一下吧。」

「這……謝謝你，莉迪亞……」

多明戈一下子眼睛都紅了，自己這段時間都沒想過這件事，沒想到莉迪亞一直記著，他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莉迪亞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也高興起來，看樣子幫到他了呢。

「好了，跟我走吧。作為交換條件，我需要幫他的夫人治病。」

……

汽笛的鳴聲驚醒了喬尼，他坐起來，發現瑪麗安早就起床去做早餐了。

奇怪，今天怎麼沒有感覺到她起床？

在平時，都是瑪麗安身體一動，自己馬上就會醒來，幫她一起準備早餐，昨天晚上……可能是自己太高興了吧。

在與精靈達成交易之後，喬尼跟她約定好今天上午到家裡來給瑪麗安做檢查，就直接回了家。喝著瑪麗安煮的蘑菇湯，再咬一口香噴噴的紅麵包，嗯，吃多少次都不會膩。

喬尼並沒有直接將這件事告訴瑪麗安，想給她一個驚喜。當然也不排除是他自己心底里害怕這是一場夢，想要留一點時間給自己確認一下，免得空歡喜一場。他不希望再看到瑪麗安失望的樣子。

他站起來，一下跳到拖鞋上，穿著拖鞋來到廚房。

「早安，親愛的。」瑪麗安一邊從鍋里拿出熱好的麵包，一邊說道。

「親愛的，早安。」喬尼上前摟住瑪麗安的腰，卻被扭開了。

「別鬧，你去看看兩個小傢伙起來了沒有。」

「早安爹地！早安媽咪！我已經起來了，只有安德魯那個笨蛋還在睡覺。」

「哼！你又胡說，我明明比你先醒來。」安德魯穿著睡衣，跟在耷拉著寬大睡裙的安妮後面湊過來，「爹地媽咪早安！」

「誰叫你走得慢！」安妮提著裙擺，一路蹦蹦跳跳過來的。

庭院中間擺上了一個正方形餐桌，兩大兩小四把木椅相對擺放著。

安妮首先跳到椅子上坐下來，安德魯幫著喬尼把盤子擺好，才坐到自己的位置。

喬尼放好餐具之後，等瑪麗安將大塊蒸好的紅麵包和熏肉擺上桌，開始拿起餐刀切片。

瑪麗安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靜靜地看著喬尼將麵包切成成年人半根手指厚度的薄片，分到各自的盤子里。

突然，瑪麗安一拍額頭。

「哎呀，昨天忘了去買黃油！我真是……連這個都忘了！」

喬尼一愣，然後笑道：「沒關係，我上次帶回來的蜂蜜還沒吃呢，拿出來抹麵包上吧。」

這麼一說，瑪麗安也想起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回到廚房，從灶台旁邊的一個木架子下面捧出一個陶罐放到砧板上，又從牆上取下一個木勺洗了洗，然後把兩樣東西帶過來放到桌子上。

「蜂蜜抹到熏肉上的味道也很不錯，鹽粒可以省一點，咱們可以下個月再去買鹽，能省下好幾個銅幣呢。」瑪麗安給兩個小傢伙各舀出一勺蜂蜜放到盤子里墊著的麵包片上，順口說道。

喬尼看著她那認真的樣子，不禁莞爾。

「費奇大人已經免了咱們的賦稅了，我今天去把之前交的稅錢領回來，咱們可以不用那麼節省的。」

「這可不行，這一期免了，下一期還要交呢，家裡開支注意一點准沒錯。嗯，真香！」

瑪麗安白了喬尼一眼，咬了一口沾上蜂蜜的麵包，咂著嘴說道。

「我去官邸做個兼職，多賺點錢來就好了。」

「你啊，就不是當公務員的料……」

每當話題進入這個方面，兩個小傢伙都會自覺地屏蔽父母的話，專心對付眼前的食物。

喬尼一邊吃著早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瑪麗安聊著家長里短，心中一片安寧。

徵稅過後一直到來年春季，他再也不用每天提早出門，可以一家人好好吃個早餐了。

再加上心裡一件大事得到了解決，他感覺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放鬆過了。

……

一家人吃完早餐，瑪麗安開始清理餐具，喬尼跟兩個小傢伙玩鬧起來，安妮這個小傢伙已經拋開了將精靈鳥送出去的不快。

正當兩個小傢伙圍繞著喬尼追打時，追人的安妮突然停了下來。

「爹地，外面好像有人來了。」

「是嗎？我怎麼沒聽到。」

「那是你笨，笨蛋安德魯。」

兩人又開始追打起來，這回換成了安德魯追著安妮。

幾秒鐘過後，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安妮，你是怎麼知道的？」

「哼！因為我聰明呀！」

喬尼笑著走到門口，拉開門，毫不意外地看著門外兩人說道：「兩位過來了啊，請進。」

只見門外是一位身穿亞麻長裙的銀髮少女，旁邊站著一名身穿粗布短衫的黑髮少年。

淡然一笑，少女領著有些拘謹的少年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