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抱犢山

十萬年前，地府初建並沒有鬼山一說。

當時的幽冥界和大陸相連，人死後的靈魂只需要一直向北飄蕩自然就能到達幽冥地府。但聖人化虛、天分七界后，七界分離，靈魂便再也找不到輪迴之所。

於是，鬼山應運而出。

在七界的交線上，一共有五個位面交接點。地府的北陰酆都大帝就在這五個點上，建立了五座鬼山，作為連接地府與其他六界的通道，這便是五鬼山，俗稱『鬼門關』。

對幽冥地府的掌控者來說，地府在他們管轄範圍內，脫離三界的控制后，幽冥便成了鬼神們的一言堂，所以緊守住鬼門關是非常重要的。而這種情況也是鬼神、鬼仙們希望看到的，在三界中，鬼修者一直受到排斥，地府自成一界，這裡便會成為他們的樂園。

而對在所有地府的普通生靈來說，只要緊守住鬼門關，所有的生靈都必須從鬼門關才能進入地府，這樣一來，地府的管理也變得井然有序，只要能控制住鬼門關，那麼地府便永遠是獨立、安全的。

於是，北陰酆都大帝便在建立鬼山的千年後，召集地府的鬼仙們，從中選出實力最強者，冊封為五方鬼帝，來鎮守鬼門關：

東方鬼帝蔡鬱壘、神荼，治"桃止山"；

西方鬼帝趙文和、王真人，治"嶓冢山"

北方鬼帝張衡、楊雲，治「羅酆山」；

南方鬼帝杜子仁，治「羅浮山」；

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治"抱犢山"。

其中，羅酆山有北陰酆都大帝親自坐陣，視為五鬼山之首。而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所屬的抱犢山卻連接六界，是五大鬼山中最大的一座。

這一天，抱犢山又迎來了的一批遊魂，這批遊魂每個人手上腳下都被鎖鏈緊銬住，鏈條拖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咔拉拉』的響聲。每隔一斷距離，就有一個拿著鎖鏈的勾魂使，滿目陰沉遊盪在隊伍中，每當看到東張西望的遊魂，他們便會過去抽上一鞭，接著就傳來一陣慘兮兮的哭喊聲。

在抱犢山的鬼道上，這一幕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作為地府最大的鬼山，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勾魂使帶著嗩拿來的遊魂通過這裡，哭喊聲、呵斥聲無時無刻都充斥在這條陰森森的大路上。

但現在這隊遊魂卻顯出了不同。

看到他們，來往的很多鬼修都停下來駐足觀望起來，原因很簡單：這一隊遊魂，幾乎每個身上都充滿了煞氣。其中有些遊魂更是煞氣衝天、怨靈纏身，也不知生前做過多少惡事。

「這是人界的遊魂。」

山腳下，一位相貌奇醜無比的鬼修，正指著這隊遊魂，向同伴介紹著：「人界無人管束、實力低微，這些勾魂使正是去那裡抓些煞鬼，去獄使間換取魂氣。」

站在一旁是一個矮個子鬼修，聽著相貌奇醜鬼修的話，他滿眼放光的看著一個個路過的遊魂小鬼，嘴巴里的口水都快流了出來，他轉頭對另外一個眼光陰森的鬼修，陰笑道：「大兄，這人界有這麼多煞鬼？最近我祭煉三魄旗，正缺少一些怨氣，不如咱們去人界走一遭？」

聽了這話，相貌奇醜的鬼修打了個哆嗦，他趕忙用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左右看了看，才心有餘悸的道：「你想死嗎？沒有鬼帝或閻君的手諭，誰敢擅出五鬼山進入人界，那可是要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超生的！」

「瞧你嚇的，我不就是說說嘛？」矮個子鬼修撇等了他一眼，不屑的譏諷道。

被叫做『大兄』的鬼修看了兩人一眼，微咪起雙眼轉頭看向那隊煞鬼遊魂，用手摸了摸嘴角的一撇鬍鬚，道：「下界倒不難，前些天，我聽說嶓冢山的山底裂縫不穩，可直接通往靈界。」

他說著，轉眼又一撇那隊煞鬼，道：「可人界卻是沒多少煞鬼，僅是這些，也需要這些勾魂小鬼兒們忙活好一陣子了，不過……」

「嘶……」他略略停頓了下，眼角猛然閃過一抹精光，深吸了口氣，才低沉的道：「……聽說，最近黃泉路上可不太安穩啊……」

「大兄，你是說……？」聽了這話，矮個子鬼修一臉驚喜。

「嗯？」『大兄』皺著眉頭打斷了他的話，轉頭又看了看那隊煞鬼，才道：「我們走!」

矮個子鬼修滿臉喜色的跟著『大兄』走去，而那位相貌奇醜的鬼修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看到兩人背影快消失了，才咬咬牙跟了上去。

這一隊遊魂正是李治所在的隊伍，自那日他被一鞭抽的意識和命魂分離后，兩位鬼差在猶疑中，就帶著李治和那位老人一起滿世界的遊盪。

鬼差，只是遊魂的敬稱，勾魂使，才是他們在地府的職稱，而更多的鬼修把他們叫做勾魂小鬼。

從這個名字可以看出，這些鬼差在地府的地位並不高，可他們對待遊魂的手段卻狠辣至極，只要碰到不帶煞氣的小鬼，他們往往都會直接下殺手，而倘若遇到煞鬼，他們則會用鎖魂鏈鎖住三魂，帶著一起繼續尋找其他煞鬼。

這段時間裡，李治和老人多了很多同伴，這些煞鬼們被鎖住魂魄后，也只能跟著兩位鬼差滿世界遊盪。

在整支隊伍中，李治和老人是絕對例外的存在，因為兩人身上根本沒有紅光溢出，也就是說，他們的煞氣不能外露，也就不是煞鬼，但他們卻逃過了鬼差的殺手，還能跟著眾人一起前往地府，這讓很多剛加入隊伍的小鬼疑惑不解。

老人也很不解，而實際情況不止如此，兩人在隊伍里的待遇還不錯，其他小鬼或多或少都挨過鬼差的鞭笞，但他們卻從沒有過。

但老人心裡卻明白，自己只是沾了李治的光。

從那天起，兩位鬼差就懷疑李治是受到了哪位神仙的保護，又或者就是仙人轉世，不然一個普通人在鎖魂鏈的一鞭之下，必定會魂飛魄散。

這些天里，雖說李治一直被鎖魂鏈拽著跟上隊伍一起走，但卻一直是混混沌沌，似乎隨時有天地雙魂離體的危險，但自第七天起，兩位鬼差就發現，李治身上散發的陰氣越來越重，或許其他小鬼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身為正統的修鬼者，他們卻知道這是三魂凝練、修為增加的緣故。

剛身死的遊魂小鬼，居然能懂得陰鬼的修鍊之道，甚至在天地雙魂離體的危險中，修為卻快速增加，這意味著什麼，身為地府最低級的勾魂小鬼並不清楚。但有一點他們很明白，作為地府最低級的勾魂小鬼，絕對不能得罪這種身具奇異的人，那是非常不明智的。

於是，雖說李治表現的混混沌沌，但他和老人還是得到了最佳的待遇。

兩個多月後，兩位鬼差抓到了足夠的煞鬼，便急著返回地府，而這一天，他們路過抱犢山。

抱犢山是中央鬼帝周乞、稽康的地盤，這也是唯一一座連接七界的鬼山，是五鬼山中最大的一座。兩位鬼差對這裡已經輕車駕熟，但當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二厲、四冥兩位鬼差卻看向了隊伍中仍是雙眼朦朧的李治，心裡想著對策。

稽康是幽冥中，是非常有名望的鬼修。

他驚才絕艷，在十萬年前，自創的一篇《鬼王訣》，從玄仙步入了真仙境，並成功度過了九九雷劫，從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在現在的七界中，隨著聖人化虛，真仙境的修道者已經非常罕見了，即使說稽康是地府第一散修也不為過，但是，這位中央鬼帝卻有一個極端的嗜好－－－他喜歡生吃煞鬼。

在鬼修們看來，每個煞鬼所包含的怨氣都是修鍊的上好補品，亦或是煉器的必須材料，所以，修鍊到真仙境的稽康，有這個嗜好也並不奇怪。

在往日里，各個地府的勾魂小鬼都是主動獻上所有的煞鬼，而稽康則會隨意的吸走三分之一，當作通過抱犢山『買路費』，雙方都相安無事。

但這次，兩位鬼差的隊伍中卻有了李治。

「四弟，你說這可如何是好？」眼看就要達到山頂，二厲有些焦急的問向了四冥。

二厲雖說平時很勇猛，但也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作為地府的勾魂使，如果沒有這點本事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他雖說不知李治有什麼來頭，卻認為自己招惹不起，可如果把整支隊伍都獻給稽康，以李治現在混混沌沌的神態，萬一被稽康吃掉了，那大概也不是他們能擔當的起的。但如果保留一隻小鬼，惹得稽康大怒，他們幾兄弟就都得死，這卻是得不償失了。

二厲想了又想，患得患失的心裡，讓他還是忍不住主動去詢問了四冥，二厲很清楚，雖然四冥的修為沒他高，但卻比他腦子要好使的多了。

四冥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看了一眼李治方向，冷笑道：「二哥不要著急，我們只需安安穩穩的把這些小鬼們獻給鬼帝陛下，至於哪些小鬼運氣好，有幸成為鬼帝陛下的腹中之食，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可是……」二厲猶疑的用手指著李治的方向。

「二哥怎麼這麼糊塗！那天我們也只是以防萬一順手帶他來地府，倘若他真的是有哪位神仙庇佑，又怎麼會這麼容易死在抱犢山。」

「嘶……」二厲反應過來長呼了口氣，一臉驚喜道：「還是二弟你想的周到！」

兩人說著，隊伍卻已經登上了抱犢山頂，遠遠望去雲端扶搖直上，兩根極為雄偉的撐天柱坐落在道路盡頭，中間一塊浮在空中的匾額懸挂其中，從左到右寫著三個大字－－－「鬼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