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8 囑託

688 囑託

跟姜項離討論這些東西可謂是耗盡了羅天全部的心思,但不說這些大道理卻很難打動眼前的這個人,而到了現在似乎以及得到了一些成效,姜項離心動了,而他之所以心動,不是因為他太孤獨了,此生只有師童和羅天兩個人敢如此跟他說真心話,而是他感到欣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知心人的。

當然了,師童可能是知心人,但羅天卻是未必,甚至於他還很有可能會是一個嘴上說一套,手裏又做另一套的偽君子,但無論如何,此時的姜項離在沉思過後,臉上那始終皺起的眉川終於有了一絲被撫平的跡象,而討論到了這個時候,也終究是可以回歸正題了。

「你來找我要顧城主生前的罪狀,應該是想要以此來和鬼界聯繫上吧。」

姜項離此時一語中的,直接就說中了羅天此行的真正目的,對此羅天也早有預見,很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

「不僅如此,我還要進入鬼界,去營救一位失散的朋友。」

羅天的話也讓姜項離微微點頭,其實羅天要去鬼界做什麼他並不關心,哪怕羅天不是救人,而是去搞事情,到了這一刻姜項離也不會無動於衷,因此他再度從几案上拿起那一張張記載了顧往昔的卷宗,並且很快翻出了最有針對性的兩卷,隨即將其遞給了羅天,畢竟這些卷宗實在是太多了,記錄的也太詳細了,甚至是花費了姜項離好幾年的功夫,單憑羅天一目十行的看,恐怕也要幾個月的時間。

而此時羅天拿着姜項離遞過來的兩份卷宗看去,僅僅只是第一眼,他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因為這上面記錄的東西委實太過駭人。

片刻之後,羅天放下卷宗,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隨即又沉澱了一些思緒過後,方才說道。

「我曾經聽滄浪城帝城主提起過,他說顧往昔的眾生規則是來自於神界,但按照這份卷宗上所說,眾生規則一開始的出處乃是鬼族,這其中有什麼問題嗎?」

羅天的話讓姜項離一怔,隨即他起身又再度進入內堂,而這一次他又抱出了一疊卷宗,只是量級要比記載顧往昔的少太多了,而當他將這次的卷宗分開放下后,大致的看了一下,撿起其中的一份交到了羅天的手中,當羅天剛剛拾起,入目的第一眼赫然就是帝朗的名字。

看到這裏,他不免心中一驚,難道說連帝朗也是姜項離調查的對象?

也許是羅天眼神中的疑惑被瞧了出來,對此姜項離只是淡淡的說道。

「你以為人神事件能夠被完全撫平,而沒有被中天界的人所探知,僅僅只是因為帝城主的手腕高明,把問題處理和掩飾的很好嗎?」

聽到這句反問,羅天頓時就明白了過來,其實他也曾經有過同樣的疑問,只是沒有去深究罷了,人神所居住之地在中天界的西海岸,那可是一片廣闊的區域,雖說崇山峻岭不易人類居住,但卻必然極富礦藏,倘若經過人為開採,也能夠成為金山銀山,可這麼多年卻從未有人問津過,很顯然是有一雙鐵腕隻手遮天,掩蓋了諸多事實,甚至是製造了諸多事實。

而這個人必然就是帝朗。

看着手中的這份卷宗,饒是羅天心理素質已是極佳,卻也不禁滴落了幾顆豆大的汗珠,要知道如果這份卷宗上的記錄屬實,按照姜項離這種執法者的標準,那絕對是殺一儆百的對象。

羅天縱覽全文之後將卷宗放下,果然,通篇雖然記錄了很多秘密卻又重大的事件,但卻並沒有提到諸如玄濤這樣的名字,縱使姜項離毅力非凡且神通廣大,但能夠探知到的也僅僅只是表面上的問題而已。

當然,羅天也不會將玄濤之名對姜項離提起,而這份卷宗之上的記錄又再度讓他沉思了半晌,這才說道。

「這麼看起來,眾生規則之所以會從鬼界進入神界,而最終流落到顧往昔的手中,也和天悲玉脫不了干係了。」

羅天此時喃喃自語道,他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個樣子的,而且還把帝朗給牽扯了進來,雖說這兩位城主的確是至交好友,但他們所牽涉的問題卻並不似摯友那般的純粹,而是有着更為深遠的影響力。

「不僅如此,我曾也做過一項大膽的推測,或許眾生規則本就是來自於一枚天悲玉當中的記錄,而如此重要的東西會從鬼界流落於神界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更像是某種不為人知的交易,至於最後會落到顧往昔的手中,你又緣何認定那一定就是機緣巧合呢?」

姜項離此時的追問讓羅天凝重的點了點頭,的確,天悲玉的神奇他已經見識過一次了,雖然僅有那西北十三鎮的一次,卻也讓他明白,這種已經流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物必然有着牽扯極深的淵源在其中,而冥族或許是其創造者,又或許只是傳承者,但無論如何,想要知曉天悲玉其中真正的秘密,還是得從其淵源找起。

此時羅天起身,當思緒和目光從眼前之事拔出來的時候,卻驚見已經天色泛白了,沒想到這不知不覺當中已經是一天過去,而在這一天當中,他所接觸到的人事物簡直有一種超過了他此生的感覺,以至於到了此時,竟也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眼見羅天起身,姜項離此時也站了起來,兩人並肩走到外面,很快就聽到姜項離說道。

「想來你已經有了決定和今後的打算,我也就不再留你了,但有一事望你記住。」

姜項離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並不嚴峻,甚至都沒有那種長輩對晚輩叮鈴告誡的感覺,而更像是還在促膝長談時的感受,但羅天卻是瞧出來了,一夜過去的姜項離雖不說會感到疲憊,但那泛白的鬢角以及臉上滿布的皺紋卻也讓羅天感覺到了他的蒼老是一日多於一日,或許今日一見將不會再有來期了。

「城主請說。」

羅天的態度很恭敬,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他和姜項離仍舊算不上什麼忘年之交,更不可能會化敵為友,兩人的關係仍舊還只是停留在一個晚輩向長輩討教問題的份上,而這也是羅天來拜訪他這位天啟城主所持有的立場和態度。

「師童對你冀望很深,他也曾經跟我提過,若非他之徒弟管良的心性問題,否則他更加屬意你來繼承他之衣缽。」

當姜項離說到這裏的時候,羅天不禁臉上有了一絲疑色,不知道姜項離到底想說什麼,畢竟這事他早就已經三番五次的對師童推脫過,而且命天教最高指導者的身份對他的身份立場而言非是助力,而更像是一種阻力。

不過羅天卻並未打岔,而是繼續聽姜項離說道。

「我們這一批人遲早也是會倒落黃土的,百年之後這個世界會變得如何,那都要端看你們年輕人的選擇,無論是我,還是師童,都難以約束得了你們的未來,也許現在和你說這些東西還言之過早,但終有一天,你們也將面對你們的晚輩,而那時候無論你們的心態和今天的我們有怎樣的出入,但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人性。」

聽着姜項離的這番話,羅天沉默不語,也許執法者的確要不留情,但法律卻從來不是枉顧人性,雖然羅天並沒有在姜項離的身上看到人性這種東西,正因為他的不留情才會有今天蕭瑟的天啟城,才會有世人口中對天啟城「禁宮」之名的貶損,但這麼多年的經歷卻是讓羅天明白,任何人哪怕是最不留情的殺人者也有情,而情感的流露就是一種人性。

此時姜項離的言談之中就流露着這樣的一種感情,雖然只是一番看似語重心長的老生常談,但對羅天而言,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他當然分辨的出,只不過到了他這個年紀,他也已經可以感受得出誰的真心當中充斥着偏見,而誰的假意里卻處處包藏着無畏的真感情,而姜項離和師童誰是前者誰是後者,他自然也是一目了然。

「羅天謹遵城主教誨。」

羅天回答的很誠懇,這樣的誠懇和面對師童、帝朗時沒有太大的區別,站在姜項離的角度看來,這樣的羅天是一個「好」的羅天,是一個「善意」的羅天,有這份心,有這份情,他也能夠感到欣慰了,只不過在羅天臨走之前,他還是多了句嘴。

「我這兩天會準備一下,便出發前往天鳴城,你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我的嗎?」

聽到這話,羅天頓時一怔,心想這種事難道還要有什麼交代的地方嗎,還是說我這種少年人敢對你交代什麼事么,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過來,當即微微一笑,說道。

「有的人為惡的心從未想過會向善,而有的人為善的心卻搖擺着不知道要不要作惡,善惡之間就好似人的一念之間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未來如何我不敢說,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在……前輩百年之前,我絕口不會再提起。」

羅天說完這番話,隨即揚長而去,而姜項離看着他的背影,這才自那張老臉上緩緩的流露出一張不帶有任何皺紋的笑容。

羅天離開后,心情卻並沒有放輕鬆,其實他也沒有料到,這趟天啟城之行竟然會得到如此滿意的笑容,甚至於其驚喜程度遠遠超過了最初的估計。

按照羅天最初的想法,他來到這裏一定會有某些收穫,但未必會觸及到一些事情的陰影面,但是姜項離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加「誇張」,而在這份意外之喜當中,最讓羅天感到震驚的莫過於眾生規則的來歷,以及天悲玉的淵源了。

其實眾生規則羅天自學成以來就一直沒怎麼放在心上,他對於戰鬥這種事並不怎麼上心,如果能夠將敵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何須還要來一場看不到未來的生死較量呢,所以不僅僅是眾生規則,就連師童傳授的秘密規則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而這兩種規則而更像是某種印記,而非是保命殺敵的憑據。

但如今的羅天卻對此有了全新的認識,倒不是說他從此認為自己也該戰鬥了,而是他對於那一句釋道者的明言有了更深的感悟。

意識無法突破規則的約束,事實上無論從哪一種角度來理解這句話都是對的,你想讓剛出生什麼都不懂的嬰兒成為天下無敵的釋道者那絕對是白日做夢,但如果你強行的將中天界七大城主的實力灌注進入一個擁有類似於天人無垢體的靈根孩童的身上,難道就不能天下無敵了嗎?

離開天啟城后,羅天一路轉道直奔歲月城而去,想要進入鬼界,歲月城是唯一的途徑,只不過這一次羅天的偽天道不會有任何效用,畢竟面對死穢之氣,縱使他可以讓皮囊不受到任何侵害,但他終究也沒法子讓自己「隱身」,面對鬼這種人的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他需要用一些別的法子來替代隱身的效果。

是的,眾生規則。

羅天恐怕在學會這門規則的時候沒有想過這門規則竟然會有這樣的效用,而此時想來恐怕當初顧往昔將這門規則傳授給他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這份深意了,而到了如今,當羅天再回憶起當初和顧往昔所說的那些話,心中不由得對於天意的擺弄又更平添了幾分厭惡之感。

或許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天意,而恰恰就是規則約束了他這幅殘廢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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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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