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京

一場大雪過後，北國仿似披上了一層銀紗。京城郊外寒梅傲立，用一點淡粉向世人展示它的傲骨。冬日的暖陽灑在雪地上、屋檐頂上，寒梅更是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儘管這百年一遇的暴雪已漸漸散去，京都大街仍鮮見販夫走卒。只有零丁幾家酒樓酒旗斜駐，街道上家家閉戶，京都一片沉寂。

雪白道上，少年持劍牽馬慢行、身後白馬亦步亦止。半響，少年止步。

季華離立於『一品居』前，抬步進店。晌午已過，店中夥計三三兩兩趴在桌上稍作休息，只余掌柜手撐在櫃枱上打盹。

『噠噠噠……』

馬蹄『噠噠』聲把掌柜吵醒，掌柜睜開惺忪的睡眼。眼前站着一身穿狐裘的少年，只見少年面容精緻，眉目如畫。此時微風吹過，少年墨發輕揚，宛如畫中仙人一般。

「仙人……」掌柜不由喃喃。聲音隨風飄蕩空中……

季華離不由一愣，隨即嘴角輕揚。「呵～……」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掌柜腦中不由浮現出這句話。

輕笑聲起，掌柜頓時回神。見少年身着白衣白裘，腰間懸掛玉佩，手持佩劍，天質自然。頓時心下瞭然，不由愈加恭敬。從櫃枱走出，親自為少年引路。

「公子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店家先隨便上幾個菜，再上壺熱酒就行。」店裏暖氣洋洋，季華離脫下狐裘隨便掛在手邊。

「公子稍等一會～」掌柜的忙招呼店裏夥計幫忙，把馬牽進馬廄。

季華離隨手將劍鞘置於桌面，手指輕敲。此次來京原因有二，一來是最近樓里新接一項任務：刺殺暗王凌易；二來外祖有意讓她回家一趟。

家，即京城將軍府，季家。

季華離一想到這個季府，思維不由有些飄忽。雖說是家，但於季華離來說卻是陌生的。

季華離從未見過自個的父親或是其他將軍府的親人，從她有記憶起就一直在外祖家長大的。

據外祖說，季華離是兩歲的時候被父親帶到外祖家養的。原因是，母親早逝，因外祖家只母親一獨女，自然是深受外祖寵愛。父親覺得有愧於外祖，又擔心外祖思女心切。遂把方才兩歲的季華離帶至外祖家養大成人。

「離兒，此次季老將軍六十大壽、你不妨去一趟京城。畢竟季老是你的親生爺爺。……唉、外祖這麼多年把你禁錮身旁，令你不能膝下承歡。只盼望着離兒莫要怨外祖。」又一次晚飯過後，季華離與外祖並肩同行、只見身旁外祖悠悠說道，語氣說不出的落寞。

季華離倒是對上京豪不意外，早前就聽表兄說過外祖有意讓她去一趟京都。

「外祖說的哪兒話，孫兒怎麼會怪您呢？要不是外祖，我還沒這身功夫呢～」季華離單手攬著身旁已顯年邁的外祖，頭微輕靠着外祖肩膀磨蹭著，細語道。

葉逸修望着身旁從小看着長大的人兒，暗暗欣慰。「也不知外祖帶你入此門是對是錯，畢竟殺手隨時會有危險。」

把季華離送進外祖家的季將軍並不知道自個兒的岳父身份莫測，葉逸修掌握著這四海八川中最為龐大的殺手閣。

葉府中小到丫頭小廝、也都是閣中殺手。更枉論季華離這個閣主的外孫了。

「外祖何必如此，都是阿離自己選的路。我不後悔！」季華離何嘗又不知外祖的顧慮，故而寬慰。

其實季華離自己不止一次的慶幸於葉府中長大，誰能想到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居然還能再活一次呢？原先的季華離早就在五歲時的一場天花中去世，重新醒過來的不過是異世里的一縷遊魂。

想到前世的死因，季華離嘴角微抿。

「公…公子，菜來了～呵呵。」還是掌柜的親自上菜，他想不通剛剛還和顏悅色的人兒這一刻卻是寒氣逼人。頓時有些結巴道。

「嗯，多謝！」季華離微微一笑，恰到好處的暖陽從窗外照進，一直灑進心裏。

「公子客氣。」掌柜心下微嘆，好一個翩翩佳公子！恐怕這京都無一可與之相媲者，轉身遂離去。

季華離自斟自飲，上一世的自己沉迷醫道，不顧家中長輩勸阻，荒廢功力，一心只撲到如何提高醫術上去。

對虎視眈眈的叔父隻眼不看，終是淪落到了異世重生的下場。

季華離不由握緊拳頭。

這一世，她要活的瀟灑。

這一世，她一定要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一世，……「小二，結賬～」季華離手執佩劍，起身。

「來咯～客官一共二兩銀子。」

「給～」

「好嘞、客官您的客房在二樓的天字一號間，小的給您帶路？」

「有勞了。」季華離抬步上樓。

身後小二一旁指著路，心下不由嘀咕，這公子不知是哪一家府上的少爺，倒是好說話。踏入房間，季華離心下微嘆，不愧是京城。洗浴間、書寫間、客間一應俱全，裝潢更是別有一般樂趣。

「客官，我們這兒每間客間門外都配有兩名小廝，客官有什麼事兒儘管吩咐他們去辦就行。」

「嗯，我知道了。現在可有熱湯？」

「有呢、我這就讓小廝給你搬浴桶。」小二轉身離去。

一番洗浴，季華離躺床上休憩一會。

待再次睜眼時，戶外夜色漸籠。

掀開錦被，一絲冷氣令季華離縮了縮脖子，起身、換下褻衣，穿上黑色緊身衣、披上黑色鑲邊的狐裘。不一會，與白天親和的氣質截然不同，黑色裝扮的季華離更帶一絲神秘。

季華離微嘆，兒時的那場風寒雖然好了，但卻留下了這畏寒的毛病。

唉……

起身下樓，先填飽肚子要緊。晚上還有事要辦～

季華離有意多了解了解這大梁京城，遂不打算在這包間里吃。

此時恰是晚飯時辰，樓中人聲鼎沸。小二來來往往忙乎著，櫃枱上掌柜算盤打的霹靂掛啦響。

季華離不動聲色的掃視周圍，把一切盡收眼底。這是多年的殺手習慣！

「公子下樓啦，來、這邊請。」一見季華離走下樓梯，店小二連忙上前招呼。脾氣好出手又闊綽的主兒誰不趕上前伺候呢？

「隨便上幾個店裏的招牌菜，再上一壺熱酒罷～」季華離慵懶慢行，隨口吩咐。

「行嘞、公子稍等～」

一樓幾乎每桌都坐滿了人，酒樓內噪音不絕於耳，湯菜的熱氣飄滿空氣中。酒樓一時暖氣洋洋。

季華離嘴角微翹，頗喜歡這種氛圍。

兀自悠閑地吃茶喝酒，聽聽坊間趣聞，季華離自成一片天地。

一樓大多是尋常富商百姓，似季華離這樣一身華麗打扮、面容精緻者一樓寥寥無幾。

漸漸地季華離在一樓里顯得突兀，一踏入『一品居』內就會讓人發覺的那種。

你瞧、一樓里每張桌子都擁著四五個互不相識的拼桌者，只季華離這一桌一人獨飲。竟無一人敢上前。

酒樓里，噪音漸漸稍減，變成了低聲細語。唯恐驚擾了那佳人……

季華離也漸漸發覺一樓里的異動，便迅速吃完遂起身。方一起身，只見門外飛進一黑影，恰好砸到季華離桌上。桌子應聲而倒，酒菜灑滿一地。

酒樓內眾人驚呼聲四起，細眼一瞧，只見地上橫躺一謀面黑衣男子。季華離眉眼淡掃地上黑衣男子，待看清男子衣着，不由眼瞳一縮。

此時，一華服錦衣男子自門口悠閑抬步而進，手著袖爐，一身貴氣逼人。只見那人俊美絕倫，一頭烏黑濃郁的長發，劍眉下卻是一雙媚人心思的丹鳳眼，此時微薄的紅唇略微輕扯。眼底流露出的精光令人不敢小覷。

身後兩三侍衛手執佩劍，季華離眯眼暗自打量，只見侍衛劍上血跡凝固成線。

樓中眾看客低聲私語，議論不已。季華離低眉傾聽，頓時心下瞭然。眉間輕挑，這男子便是暗王凌易？

「帶回府上！」一聲低喝，那錦衣男子遂轉身離去。

待那錦衣男子轉身的瞬間，季華離彈指一揮，一細小之物往地上那黑衣男子口中射去。

季華離快步越過錦衣男子，身後只余淡淡清香，行至櫃枱。

「掌柜，把我那桌賬結了～」

把銀子結了后，季華離徑步上樓。

身後華衣男子目光如炬，緊盯着季華離，眉頭緊皺。目光追尋着季華離，暗下思量，京城何時有如此人物？略一思索並未放在心上，末了拂袖而去。

且說季華離上了樓，緩步走至窗口。手指輕敲、抬目遠望，只見遠處燈火通明處，只剩那侍衛背影漸行漸遠。

目光可及處，隱隱約約看到那黑衣男子奮起反抗，而那些侍衛好似動作遲緩了不少，非男子對手。只見黑衣男子負傷遠去。

季華離眉眼微斂，嘴角上揚。收回目光，卻並未關窗。行至桌旁，靜待。

不多會，一黑影自窗外而進。剛一入房中便腿腳一軟、眼看着便要跌下。只見季華離不知何時已至男子身旁，伸手微攙。

「阿離、我……」黑衣男子聲音微弱。

「行了，先躺床上。我為你療傷。」上一世沉迷醫術，這一世也並未荒廢。只是花了更多幾分心思於武學上。

這黑衣男子乃殺手閣四位頂尖殺手之一，名喚顧跡。

「阿離、那暗……暗王絕不簡單！」一番包紮診斷之後顧跡慢慢說道。那人早就知道自己在暗處盯着他了，在酒樓門口那微露的破綻勢必在等着他動手！而後的一擊令他無反抗之力。

要不是遇到季華離微動手腳，向他們下了些麻痹筋骨的藥物，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過…顧跡、此次的任務我已經接了？為何還會發佈出去？」閣里的任務一經殺手接收，便會有新的任務頂上，絕不會出現兩名殺手接同一項任務的情況出現。除非是特等級別任務，可是季華離接手的時候並非特等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