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同行者
多數時候，星空，都是冰冷的，人類星域當然也不例外，但在星艦之內，溫度一定是適宜的，這東西造出來，畢竟是要給人用的，不過對於石景升來講，只要溫瀾在身邊，他就會覺得很舒服，至少目前無關男女之情，純粹是一種說不出的心理上的感受。
打從人類步入文明開始，這世上便多了一種叫做圈子的東西，不到那個程度的人，其實是不清晰的，懵懵懂懂闖進去的人，更是不會被圈子裏面的人認可，往往形同於無。
石景升不是一般的人，但他的不一般，是基於他那位了不起的父親，可即便他父親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他在對應的二代圈子裏混跡了好幾年也依然不被認可，沒辦法，他的確是二代，但圈子裏的人，卻都是好些代了，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溫瀾這個『簡單』卻溫暖的女子，這種情況就逐步改變了，前兩年，他已經真正成為了對應圈子裏的人了。
「季叔，怎麼樣？」石景升等待坐在旁邊的看着微微有些上年紀的軍裝老者喝完茶才問。
季叔名為季泰，似乎也捋完思緒了，這時候放下杯子，似建議又似陳述地道：「這次行動太大，想鍍金的有機會的不少都來了，這些人之中有部分你得看情況見見，至於咱們定下來的那批潛在關注對象，這次能來的，只有那位代首長大人的公子了。」
「嗯，對了，洛家姑娘和劉家姑娘也來了。」這一句屬於補充，說的時候，季叔略帶意味兒地看了看一邊的溫瀾，後者安靜喝水，面上淺淺笑意，春風如過。
略顯尷尬地望了很隨意的溫瀾一眼，季泰的小心思，當然也瞞不過石景升，他只能選擇敷衍，卻又不得不同時求助：「上次的動作太大，一不小心就立在前頭了，這兩家都不好對付，幸好妹妹這次沒來，師妹，早知就該選你的中策了，是我貪功了。」
溫瀾掛着淺笑的臉上一副看你出囧的表情，倒也沒有嘲笑的味道，明明軍裝在身，颯爽英姿的感覺並不多，卻又有一種始終近人的貼心人的感覺：「師兄，上次你本來也考慮到了我提到的建議，只是自個難下決斷，我只是特意重新排了個順序，現在已經這樣了，往前走就好了，至於這兩個讓你頭疼的姑娘，我來打交道就好了。」
溫瀾說話明顯很入石景升的心，實際當時石景升只是考慮到了最後執行的上策，其他兩個方案並未想到，溫瀾巧妙地將他也想到了的方案置為上策，足見聰慧，石景升當然不會點破，聰明人的交流本就要點到為止，方才那樣說，其實也是要藉機表明自己知錯。
「黃遠肯定是要接觸的，怎麼接觸就有些頭疼了，師妹，你知道的，這些我不大擅長。」不是石景升想要甩，而是他確實不大擅長搞這些，否則也不至於曾經那麼難在圈子裏面被認可了，要知道，當時他可是各種算計都用上了，最後發現還是溫瀾那套『簡單』才實用。
「這事兒啊，季叔出馬就行了。」溫瀾給出了答案。
「我？」季泰一臉無辜樣，三人行里，他相當於是後勤總管兼情報總管的角色，這都哪跟哪：「你們倆打機鋒，可別扯上我啊，我可是老實人，你們不能欺負老實人。」
溫瀾輕輕一笑，卻原來之前並不是掛着淺笑，而是生來表情就略帶笑意：「放心吧，季叔，你只要在黃遠身邊那個副連長張北隆目光所及的範圍內出現，就算完事了。」
「哦，這倒是沒問題，對方主動找我的話，我還是能好好應對的。」
「當然，季叔你可是這麼多年風裏雨里過來的，不能弱了自己的能耐。」溫瀾補了句，同時很合時宜地給季泰的杯子裏填了些熱水，由著茶氣緩緩飄起。
「哈哈哈哈，這話我愛聽。」季泰頓時一副悠然在在模樣。
「對了，我在想，要不要直接邀請黃遠來這兒？」說起這個，石景升不是很拿定主意，他覺得應該這麼做，但好像忽略掉了某個細節。
溫瀾搖了搖頭：「不妥，黃遠上面還有領導，不宜繞開，而且容易讓黃遠也至於人前，不管那位代首長大人為啥沒有反對兒子，又或者不管交代了些啥，我們都該考慮這個因素。」
「嗯，也是，代首長大人是我們的前輩同行者，但他的兒子這時候未必有這樣的思維和信念，我們本也是考慮到代首長大人應該會引導自己的兒子成為同行者的，一個可能性極大的未來同行者，接觸確有必要，只是怎麼見面，好像真是個問題。」石景升思索著的同時，將自己的想法直接表達，他知道這有助於自己和溫瀾抽絲剝繭得到最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在這麼說着的時候，他想到了溫瀾剛剛才說完的話，又考慮到自己才描述出來的情形，立即有了清晰的思路，一看溫瀾，發現對方也差不多同時了悟，不由彼此相視一笑。
「師兄，你來說。」溫瀾伸手，對曾經的學長做了個請的手勢。
「哼，又來了。」一邊的季叔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無語中又帶着欣慰。
一如往常的三人爽快笑聲后，石景升還是直接說了，他知道自己說出來，其實是為了讓季叔搞明白，季叔並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是同行者，同行者是可以後背交託的：「我們的那位遠在星域那邊的代首長大人才是厲害角色呢，以他和我老爸的關係，自然知道我會來，不反對自己兒子過來，其實就是把引領他兒子的光榮任務交給我了，這可真是個好差事啊。」
說到最後一句，石景升不由得有種牙疼的感覺，內心裏不由得os，果然薑是老的辣。
「哈哈，說到底，你還是被爹坑了，人家代首長大人固然是同行者，本來其實也沒想多大發揮，老婆孩子熱炕頭悠哉游哉滴，偏偏你爸一折騰，人家不得不披掛上陣了，老婆孩子都不知道要幾年才能見着。」季叔不怕事兒多，煽風點火，老神在在的。
這時候，少見地，溫瀾帶了些嚴肅，本就自帶的淺笑都不怎麼看得出了：「師兄，說來說去，還是上頭厲害，佈局可謂一環接着一環，也難怪黃遠這時候會出現在這兒了。」
原來，石景升卻是大佬的兒子，這時候這位大人物的兒子正一臉哭笑不得，任誰一頓猛如虎的操作之後，發現原來都在別人的局裏面的時候，心情怕都會有那麼點無語。
「算了，老爸再怎麼坑我，其實也是為我好，不然我早不知道啥時候就被外人坑得不要不要的了，再怎麼說，以後的路上，我們少不了我們這一代的真正的同行者，當前的黃遠，算是在我曾經的路上摸爬滾打着了，我忽然有那麼點同情他了。」石景升這時候自然清楚，上面兩位大佬默契地通力合作，其實就是在給他培養同行者小弟，他只能是恨恨地快樂着。
「真好。」似乎生來就該開心過活的溫瀾，這時候心頭微動，極輕自語，面上微微黯然。
對別人，石景升未必那麼心細，對溫瀾，他卻能絕對心細如髮的，當即察覺到溫瀾的變化，他不由微微挪動椅子，握住了溫瀾的手，由著掌心的溫度蔓延過去，說起來，這是遇到溫瀾之後的這幾年裏，他唯一的一次正好因為談到父親而被觸動，不想溫瀾竟也被觸動。
「記得第一次見，正經歷人生大悲的時候，固然你只是輕輕在說『或許我將再沒機會得到那麼多該得到的溫暖，但我想，或許我能去溫暖其他所有人』，可我還是聽到了，我一度以為那只是你隨口一句，可你卻真正一直力所能及正那麼做着，我都看着，感受着。」說着說着，石景升莫名有種淚落的感觸，卻又明顯感覺到自己心裏似有着什麼不一樣的律動。
幾年來多數時候都一起共事，石景升為人如何，溫瀾是很清楚的，是以初被握住手的時候，她並沒什麼感覺，只是共鳴般地感動，可隨即，石景升面上微微的變化，卻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下意識地想要抽出手，卻沒能成功，面上泛起紅潤，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先就聽到了來自石景升的讓她覺得心安的誠懇的聲音：「我們是真正的同行者，同行者本就抱團取暖，互相溫暖，但這一刻，以及今後，我不想僅止於此，我想說，我們的身份和能力，決定了我們的前路，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接受我接下來的一句話『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溫暖這個世界，但我希望你能，你負責溫暖這個世界，我負責溫暖你』。」
「我…我…我…」溫瀾滿臉通紅，她都明白，可她從未經歷過這事，一時間心緒大亂，既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做什麼好，吞吞吐吐，猶猶豫豫。
「哎呀，一直想當你倆的燈泡的，終於成功了，人生又多一點完美，真是快慰。」季叔似乎很不合時宜，又似乎恰到好處的這麼一句話，總算是分開了倆人。
沒有嬌嗔或尷尬地來一句『季叔，你說什麼呢？』，那不是溫瀾，溫瀾溫暖而『簡單』，紅彤彤的臉，正一點點淡下來，她的腦海正在不斷翻看這幾年的點點滴滴。
石景升並不覺得尷尬，他有時候確實衝動，但他很走心，他承認自己心動了，沒來由地，莫名地就心動了，直至此刻仍在持續的心跳是騙不了人的，剛才那一刻他看着溫瀾的眼神，在他的從來至今的記憶中，的確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他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他沒有催促什麼，他不擔心溫瀾會說什麼彼此不門當戶對，一切其他的理由，溫瀾都不會用，他也不擔心被拒絕，因為彼此是真正志同道合的同行者，便是不為愛情，他們也會攜手同行，那是他們矢志不渝的目標，更別說這時候他也不過是愛情初啟，未到易生雜心的深入階段，當然，他更期盼被接受，他想為這個女子，做到他說的。
於石景升而言，這樣的等待，無疑是難熬的，這種靜悄悄，加劇了他感受自個的心跳。
季叔插了一句嘴，這時候也選擇了安靜。
感情的事，狹路相逢，往往最難抉擇，不過也沒考慮太久，溫瀾終究是說話了，她同樣感受到了自己這一階段的心跳，問過了自己的內心：「我接受。」
說完這一句，她主動拉過石景升的一隻手握著，這是她的態度，而她的表情也隨之常態了，心定而事安，這就是她。
其實溫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情，但她發現自己固然不知道要不要接受，卻能很肯定自己不想拒絕，固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石景升，卻能很肯定自己沒有不喜歡，而心跳和臉紅，讓她也對這事加了分，於是本就隨性『簡單』的她，自然幾分鐘就有了答案。
「嗯，真好，好了，我這不合時宜的叔叔要插嘴了，你們卿卿我我可以放到後面，還是先定下黃遠的事吧。」季泰是過來人，對於眼前這位需要的人，就該插嘴。
懸著的心放下了，石景升本來還稍微頭疼繼續說點啥的，聽到這話，似乎也腦袋再度開光一般，貌似更加靈光了：「代首長大人把難題拋給了我們，那我們就不僅得辦，還得辦得漂亮，其他圈子裏的人，肯定不乏知道黃遠身份的，不過不管他們怎麼做，我打算通過季叔接觸上後主動私下見黃遠，目前階段，釋放好意，適當發揮即可。」
「嗯，黃遠啥時候能成為我們合格的同行者還未知，這麼做的確夠了，倒是因為師兄你在這兒，其他圈子裏的人會怎麼行動，還真說不好，這就需要黃遠自個判斷了。」溫瀾補充了一句。
「對，你提醒的對，我們不能和黃遠聊圈子裏的人和事，只聊彼此就好，為以後埋個伏筆即可，黃遠能在幾方佈局中成就當前，想來會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