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誓詞
「爺，已快到子時了，您也該休息了。」清平強行撕開眼皮，研好的磨汁都已溢出了硯台。
「你先回去睡吧！」封奕道。
「小的陪着爺。」清平半眯着眼，努力打起精神。
「去打水吧。」
「是，爺。」聽到吩咐，清平立刻來了精神，一溜小跑的出了門。
清平是封奕十五歲那年從街上買來的，不知他當時具體年紀，只記得那時他餓的奄奄一息，身體異常瘦小，看起來約么有八九歲。
從書童到身邊的小斯，十年光陰轉眼既過。清平沒有大智慧，卻有些小聰明，雖然有時候眼力見差些，人倒是勤快的很。
「爺，水給您打好了。」清平將木盆和一桶熱水在軟塌前擺好。
「嗯，水明天再倒，回去吧。」
「是，爺，您早些歇息。」
清平關門離開，下樓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心想再早也不早了。
封奕有泡腳的習慣，所以清平不只打來了洗腳水，每次也都準備半木桶的熱水放在一邊。
將燭台移到近前，封奕拿出一本《志譚》翻看起來，這是前朝所著的一本遊記類的雜書，很適合夜深人靜的時候品讀。
每翻過兩頁，封奕便加一次熱水。這一次他側身提桶時，感覺胸前有絲異樣，伸手入懷，摸到了之前撿到的那張紙。
燭光有些搖晃，封奕拿起剪刀剪了下燭捻，又將燭台拉近了一些。
「詞誓？」封奕緩緩念道。
「今婚敬讓論疾都苦……」
「從起互互后……」
藉著燈光讀了幾遍，不只語句不通，通篇雜亂，甚至於字與字的位置都不齊整。
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不堪入目。
五指緊握，一張平整的紙張變成了一個廢紙團。抬手用力，準確無誤的被人射進了書桌一旁的廢紙簍里。
蘇苒今日是有些累了，以至於從傍晚開始便進入夢鄉，為封府省了好幾根蠟燭。
封奕卻睡不着，雖然閉着眼睛躺在床上，腦中卻是一個個畫面不停閃過。
那女子看自己時，眼神里的肯定與讚許是不會錯的，甚至於偶爾還會露出小女兒家的嬌羞。他原本以為這便是一個女子對心儀之人的正常反應。
直到那日看見人群中她望着江城畫時的眼神，發現竟與對着自己時一般無二。一直以來，他總覺得她眼神里少了些什麼，現在想來，應該便是男女兩心相悅時的那種情意綿綿。
暗夜之中，封奕緊閉着雙眼，心裏越發疑惑。她對自己並非像簡玄煜所說的有心，卻還是主動接受了這件婚事。成親當日她費心妝扮自己，確實美的動人心魄，封奕承認自己亦有被美色所迷，只是沒想到她如此善妒，像極了那令人厭的大夫人。
膽子也夠大，竟然偽造落紅帕，如此愚蠢。
封奕覺得不能再想下去，這幾日朝里朝外瑣事積了一大堆，這件婚事已佔用了自己太多精力。
調整呼吸，已進入淺眠狀態的封奕再次睜開眼睛。他起身穿鞋，走到書桌旁的那個廢紙簍前蹲下，開始翻找起來。
紙團重新被人鋪在桌面上打開，封奕右手中指從左至右，開始慢慢移動。
原來如此。
封奕冷哼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蘇苒的小把戲。
紙面最上方並非「詞誓」二字，而是「誓詞」。蘇苒一時無意，用的是現代寫體，讀法需橫向從左至右讀起。
「我們自願結為夫妻，從今天開始，我們將共同肩負起婚姻賦予我們的責任和義務：互敬互愛，互信互勉，互諒互讓，孝敬父母，關愛子女，相濡以沫，鍾愛一生！今後，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青春還是年老，我們都將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成為終生的伴侶！」
封奕一字一句指讀下來，表情從一開始的淡漠逐漸變得認真起來。
「我們將共同肩負起婚姻賦予我們的責任和義務……」
「今後，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青春還是年老……」
似乎是因為紙上的書寫格式有些陌生，內容看得不是很明白，他反覆指讀著這幾句話。
「幼稚。」
紙張再次變成紙團，只是這次沒有被投進廢紙簍里，而是被扔進了一旁裝着字畫的畫缸中。
誓言？封奕笑着搖搖頭，與謊言只是一字之別，區別在於一個是說得人當了真，一個是聽得人當了真。
原來昨晚她被自己打斷的話就是這段誓詞，看樣子好像還需二人一起念，封奕想像一下當時的畫面……
不，那畫面不能想像。
春日漸暖，四月的天氣早已脫掉了棉衣，草兒都綠了，花兒都開了，雖然這洞房花燭夜不如一開始想像的稱心如意，但也不能負這春日好時光。
「青桃，聽聞臨安城外有一座近五百年的古剎，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小姐說的是天靈寺？」
「不是，好像叫什麼楓林古剎，聽說那裏香火鼎盛，很是靈驗。」
「小姐所說的楓林古剎應該就是天靈寺。楓林古剎是前朝的稱謂，千諸立國后曾對其擴建，同時也改名為天靈寺，小姐日後要仔細些，莫叫錯了名字。」
說到這裏，青桃不免狐疑，楓林古剎這名字早已被人遺忘，她也是之前偶然間看過千諸的小話本子才知曉這一點，小姐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就算是她曾聽別人說起過，也應該是叫天靈寺才對。
蘇苒聽青桃如此說，笑了笑，道：「是該注意。不過青桃，你看，眼下我這姻緣多舛，我們要不要考慮去天靈寺求個簽問個卦什麼的？」
青桃點點頭，很是贊成：「求個姻緣簽倒是應該，也可捐些香火錢，不過小姐要是想問卦就算了。天靈寺從不與人卜卦，智上大師說現在的因就是未來的果，種善因，得善果，世間萬般諸事，一切皆有定數。」
「智障……智智上大師？」蘇苒險些被茶水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