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聖者和囚犯

通往正殿的道路依然危機四伏，到處都是打鬥的痕迹，刀痕、碎肢、血跡以及損壞的傢具。居住在不死教區的人們生前把一切奉獻給神明，死後依然要接受懲罰，不禁讓人懷疑神的真實性。而可悲的事實是，神確實存在，只是已自身難保，是不是更諷刺了呢？如果把一切平安都歸於神明的安排，那麼神又應該向誰乞求庇護呢？

思索間，奎恩走出陰暗的通道，重見天日：他成功繞過了那道厚實的閘門，再次來到正殿面前。曾經璀璨輝煌的大教堂，而今也沒落至此。失去光輝的金色，留給人土味的印象，配合背景若隱若現的沉陽，狼狽之意溢於言表，讓人不忍多看。

突然間，一陣熟悉的摩擦聲從正殿大門處傳來，警戒的奎恩立即躲藏在落破的圓壁柱后。這是裝甲戰士走路的咔擦聲！

黑騎士嗎？還是有其他在這裡歷險的不死人？

奎恩小心翼翼地探出頭觀察。

一個遙遠的地方，奎恩曾經有所耳聞：巴勒德爾。那裡的騎士常配有刺劍和帶著披風的盔甲，每個人都是技藝非凡的刺劍流戰士，敏捷、榮耀、炫目、禮數、承諾，這是坊間流傳的對巴勒德爾戰士的評價。

然而現在出現在奎恩眼裡的，只是一個緩步走出大門的巴勒德爾活屍騎士，他乾癟的身軀已經支撐不起昔日合身定做的盔甲了，只能哐當哐當地以大套小。瘦削的殭屍臉配著隨風飄揚的破爛披風，讓他一瘸一拐的動作更加喜感。

這就是一個廢.........

奎恩的輕視想法還沒有滲透到他的全身，走到廣場中央的巴勒德爾騎士就突然出劍了。

好.....好快！

騎士光著的黑皮腳在瓷磚上猛然發力，身子掩在長鳶盾后，劍執於一側，如繃緊的弦一樣炸裂般地出劍，毀天滅地的爆發力都凝結在一點之上。一瞬之間，奎恩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就被洞穿了，如果是在曾經的戰場上，那麼勝負已分。快！准！狠！巴勒德爾的強大，名不虛傳。

哪怕是變成活屍，生前的殺招依然牢牢地刻印在他的腦海里，刺劍的攻擊範圍有限，所以每次都是一擊必殺，奔著要害而來。（雖然不死人沒有要害）巴勒德爾騎士的戰鬥方式和黑騎士很像，都是把自己的全部繫於一擊之上，只是黑騎士是依靠力量單純地壓迫，而巴騎則把力量壓在爆髮式的敏捷上。他速度很快，突刺與劈砍銜接熟練，在時停時頓中恢復力量，繼而攻擊要害。

奎恩只有挨打的份，心口的洞還在噗噗地流血，左眼也被貫穿，他盡量和巴騎保持距離，可是只要巴騎衝刺幾番，奎恩身上又會增添新的傷口。

哦嚯，快完蛋了。

奎恩一跛一跛地繞圈，盡量躲避巴騎的直刺，巴騎毫無殭屍的遲鈍，劍盾合一，快速轉身，破爛的紅披風也模糊成一團赤焰，重現昔日的光耀。奎恩瞳孔驟縮，那鋒利，直逼脖頸而來。

不行！

飛龍劍也出動，朝著那團動態的身影揮去。

兩道鋒芒交錯而至，二人停身，唯剩涼風習習，巴騎的身形完全定住，不再是颯爽英姿的戰士，又恢復成破爛垃圾的模樣。

哐當！

巴騎的身體斷成兩截，重重地栽在地上。

「呼~雖然是個強者，不過連肉身也算不上，一擊都承受不住嗎？」奎恩如釋重負地有感而發。

話音未落，奎恩趕緊抹住自己的脖子，那裡的脈搏已經被盾刃切斷，正呲溜兒地噴血。

啊~幸虧我已經死了。欸！這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嗎？

..........

重整旗鼓，奎恩小心翼翼地踏入白教的教堂正殿。雖然歲月蓋住它曾經的輝芒，但它的規格和遺留的儀式感都不容小覷，奎恩現在還能感覺有人在這座神殿里禱告，在冷落的石凳上，在宏偉的拱柱邊，還迴響著祭司宣揚的奇言怪語和信徒們祈禱的低語。

事實是，這一切並不都是奎恩的幻覺，真的有一人站在中央的神像前禱告。

拱形穹廊下，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不斷重複著意義不明的禱詞，他正專註於神像前祭壇上的某樣物體，渾然不覺奎恩的靠近。

「嗨！冒昧打斷一下，請問――」

黑色身影轉過頭來，及時止住了奎恩的問話：卡在頭盔裝甲間的赫然是一張乾枯的殭屍臉，他是一個活屍！

伯尼斯，以豐富的資源和精緻的鋼鐵鍛造聞名。他們的戰士，都是全身黑鐵鎧甲，刀槍不入的大力士。這位戰士，也是如此的鋼鐵武者。白教還真是有排面，可以募集世界各地的戰士為自己看守神殿。

有了巴騎的教訓，奎恩立馬後跳拉開距離。

「聖者？」伯尼斯騎士發出粗獷的疑問。

「什........什麼？」奎恩詫異於騎士的言語，看來他還沒有完全的活屍化。

「聖者.......」

「兄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在找一口鐘，你看到了嗎？」

「聖者！」

「行，你只會這一句嗎，好吧，謝謝你，我還是自己找吧。」

「聖者！不許碰！」

伯尼斯騎士突然動粗，巨大的方盾和矛錘如巨石落地一般向奎恩撞去。

「怎麼.....嘿！」交涉看來破裂了。來不及躲閃，奎恩用盾抵禦攻擊，左手一下被震得失去知覺，半個身子被撕裂了一樣受力后傾。

復挨一錘，奎恩就像一個被拍打的皮球一樣飛了出去。

「聖者.......」伯騎慢慢走來，身體各處的厚甲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一步一伐撼動大地，移動堡壘一般的威嚴。

奎恩趕緊利用原素修復好自己斷裂的肋骨，得馬上反擊才行。

矛錘砸在牆垣與地板之上，迸射而出的力量四處飛濺，巨大的方盾毫不吃力的接下飛龍劍一擊，紋絲不動。

不過，伯騎最大的缺點就是被裝備約束住的速度，成為活屍后更是遲鈍。雖然他的攻擊很恐怖，不過打不中就毫無意義了，反而會浪費體力。幾個回合下來，伯騎就難跟上奎恩的節奏了，不久，傷痕纍纍的他倒下了，幻化成燃燒的白色灰燼，和黑騎士一樣留下一塊奇怪的石頭，消失了。

說實在的，這位伯尼斯騎士和黑騎士或者巴勒德爾騎士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不過他看守的祭壇還是引起奎恩的注意。

祭壇上擺放著一個蜷縮著的女乾屍，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身上正流淌著一股奇特的力量。奎恩感到自己身體里的某樣東西正在與之共鳴。那是一團混濁的白色靈魂，像溫火一樣靜靜地燃燒著，無數的黑點圍繞著透徹的中心旋轉。不知道為什麼，這東西讓他情不自禁地聯想到了祭祀場里的防火女，回過神來時，這團物質已被他收入囊中，伯騎的那句「不要碰。」也被拋之腦後了。

正殿拱門處的閣樓上，一位衣著古怪的人形正密切關注這一切，他穿著古靈精怪的道服，戴著六眼面具，手持三叉戟法杖。看著奎恩把靈魂收入囊中，他悄然潛到暗處，無聲地離開了。

.............

四處搜尋后，奎恩登上了樓頂的閣樓，在擊殺完殘存的活屍士兵后，他開始對這裡空無一物感到疑惑。直到他無意間打開一扇木門，在樓梯的上頭有一間牢房，一個全副武裝的人安靜地坐在牆邊。

一時間，二人相對無言。

「嗯？你還是人？那就好說啦，你能幫我嗎？」囚徒率先打破沉靜，用一種毫無期盼的語調向奎恩請求幫助。

「嗯？你也還是人？」奎恩突然覺得這樣的反問很傻，於是把話題拉到主線上來：「你想要我幫什麼？」話一出口，他就感覺自己更傻了。

囚徒不安地聳了一下肩膀：「正如你所見，我被關起來了，無法脫身。」

「呃.....」奎恩沉吟許久，畢竟今天無緣無故遭受的攻擊已經夠多了，他不知道會不會再放出一個白眼狼來。

「拜託你，好歹我也是騎士，我會好好謝你的。如何，這對你來說，並不算是吃虧吧？」

騎士身著金甲，看起來似乎身價非凡，如果他要給酬謝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奎恩拿起飛龍劍，對準了牢門的鎖。

「等一下！」

「又怎麼了？」

「你似乎有一把不錯的武器啊，不過並不能確保它可以把鎖打開。我不知道關押我的人在鎖上施加了什麼魔法，如果你強硬打開的話，說不定會要我的命。」

「那......怎麼.......」

「找鑰匙吧，這附近應該有人帶著這扇牢門的鑰匙。」

..........

最終，奎恩還是找到了對應的鑰匙，打開了牢門。

「得救了，謝謝你。我是卡利姆的騎士，羅特雷克。感謝你幫助我，謝禮我稍後會給你。」羅特雷克一邊答謝，一邊慢條斯理地起身，讓人感覺有些無力。

「這........」奎恩之前也是在人世摸爬滾打過的，這種耍賴者的口吻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才剛被你救，好歹給我一點時間準備吧。」羅特雷克迫不及待地走出牢房，做了一個舒展筋骨的動作，「自由了，終於可以繼續執行任務了，哼哼哼.....」他突然發出一陣奇怪的邪笑，讓人毛骨悚然。

「等...等一下，你有沒有見過一口鐘？」奎恩連問話的氣勢都沒有了，他現在已經開始覺得自己闖禍了。

「哦？救命恩人，你也是無聊的天選之人嗎？我可不打算理會什麼不死人的使命，我只想博取我所愛的芳心。啊....不過畢竟你有恩於我，喏。」羅特雷克指向了窗外的一角。

奎恩隨之望去，瞳孔又一次驟縮。

所指之處，是一座鐘塔。

―――――――――――――――

補充物品說明：

防火女的靈魂：出現在某事某地的防火女靈魂。

所謂的防火女，乃是營火的化身，而獻給她的人性，也都附身於其上，其靈魂便受到那些無數人性的胡亂吞食。據說這可以強化不死人寶貴的原素瓶。

作者的話：作者身體不太好，更新不穩定，讀者們理解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