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別人的故事（3）

莫語聽到此話，不知為何，心下有一根緊繃着的弦陡然斷裂。「相公，今日是我家人的頭七……」莫語起身，走到窗邊，望着呼嘯的風雪，忽然沉默。

「我知道，我就是為了頭七祭拜之事回來的。」楚涼刃站在莫語身側，攬住她纖細的腰，嘆了一口氣，道：「你恨我么？」

莫語反問道：「恨你什麼？」

楚涼刃語言蒼白無力，道：「恨我斬殺了你的家人，對於岳父岳母的死無能為力。」

「你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要是恨你，早就拿刀捅了你，何必留你到今日？」莫語鼻子發酸，眼睛發熱。糟糕，是要流淚的徵兆。

莫語揉了揉眼睛，道：「是你救了我，我為何要恨你？」她要恨的是那個狗皇帝才是！

父親直言進諫，那狗皇帝一言不合就要滅她滿門，這個仇她定要討回來！

夜裏太冷，楚涼刃鑽進莫語的被窩，揚言要給莫語暖床。暖著暖著，他的手就不老實了，大手在莫語身上每一寸肌膚遊走，他的大手每到一處，就點燃一片火……

莫語得知自己有身孕是在年初乍暖還寒時候。那幾日，她胃口不怎麼好，總是犯噁心，楚涼刃心中難免擔心，便請了大夫為她把脈。

大夫說恭喜樞密使大人時，楚涼刃一臉茫然。何來的恭喜，他娘子身體抱恙，這廝竟敢說恭喜！剛要發怒，只聽大夫道：「恭喜樞密使大人，少夫人是有孕了！」

楚涼刃一時失了神，片刻才緩過神來，先是傻笑了一陣，然後撲過去抱着莫語原地轉了好幾圈，最後忽然意識到大夫還在這，便令人領大夫下去領賞。

「報！」一個小廝杵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何事！」楚涼刃不耐煩道。

小廝道：「皇上有要事，請您去一趟宮裏。」

「掃興！」楚涼刃皺了皺眉，低頭溫聲對莫語道，「娘子乖乖待在家裏，等為夫回來。」

莫語點點頭，眼底儘是為人妻為人母的喜悅。楚涼刃走後，宮裏又來了人，說是樞密使大人讓少夫人去宮裏一趟。

莫語想了想，順手從果盤旁拿了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帶在身側。

太監把莫語領到御書房外，給她遞了一碗薑湯，「皇上與樞密使大人有要事商談，請夫人在此處稍等片刻。」

莫語應道：「有勞公公了。」

外面真冷，薑湯真暖和，莫語喝了幾口，薑湯的味道有些刺鼻，不怎麼好喝。御書房裏面傳來年邁的咳嗽聲，「聽聞愛卿娶了莫松林的女兒？」

接下來是楚涼刃的聲音，溫潤如玉，「沒錯。」

皇帝道：「你不怕她知道真相會恨你？」

楚涼刃冷然道：「沒有什麼好怕的，她不會知道，微臣永遠不會讓她知道。」

「哎，」皇帝嘆了口氣道：「當初你攛掇著朕滅了莫氏滿門，留下莫語一人……」

皇帝的聲音在莫語耳邊久久回蕩著，經久不息。她家的滅門竟是楚涼刃引起的！莫語握緊拳頭，臉色一瞬間失去了血色。

裏頭的聲音繼續道：「朕曉得你出於愧疚才娶了莫語為妻，但養虎為患這個詞愛卿應當比朕更明白才是。」

「皇上請放心，微臣從未對那莫語有半點情分，若不是愧對於她，微臣早已將她賣入煙花之地。」楚涼刃冰冷無情的聲音緩緩響起，「微臣養了好幾房外室，莫語縱使知道也無可奈何，她生如浮萍，泛不起浪花。」

「哈哈哈！」皇帝大笑，他指著楚涼刃道：「你啊你，哪點都好，就是好色！」

楚涼刃也不謙虛，拱手振振有詞道：「人生苦短，男子就應當讓每一夜都是春宵才是。」這話從楚涼刃嘴裏說出來，不僅毫無違和，竟還帶了幾分正義之感，讓人覺得沒有什麼不對的，本該如此。

御書房外，莫語已是冷汗直冒。她渾身發抖，嘴唇發紫。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陰謀！

原來她現在落得這般下場都是拜楚涼刃所賜！原來她從未入過楚涼刃的眼！原來，她的枕邊人才是她的仇人！

晶瑩的淚水順着她蒼白的臉頰淌下來，滴落到絲綢的衣裳上，暈染出一朵火紅的牡丹花。腹中突然一陣絞痛，痛到莫語無法呼吸。她大口呼吸著，雙手捂住腹部，眼見着裙子漸漸被染紅。

門忽然開了，楚涼刃從御書房走出來，「娘子你怎會在此？」他看着莫語身下血紅妖艷的紅蓮，臉色一瞬間黑了下來。楚涼刃眼底迸發的怒火不加絲毫掩飾，「是皇上讓她來的？」

皇上咳嗽了一聲，假惺惺道：「莫夫人是何故流了血，來人，傳御醫！」

楚涼刃將莫語打橫抱起，急匆匆向御書房的床榻上走去。「手怎的這樣涼。」楚涼刃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從未如此緊張害怕過。楚涼刃握住莫語的手，放在手心裏，放在胸前，可怎麼也捂不熱。

「御醫怎麼還不來！」楚涼刃咆哮道。

莫語眼皮愈發沉重，她的手被楚涼刃握住，沒有絲毫氣力，動彈不了。她想拿刀刺死楚涼刃，捅了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順便一道捅了該死的狗皇帝！莫語皺着眉頭，奄奄一息道：「楚涼刃，放手……」

楚涼刃握莫語手的力道小了幾分，他任由著莫語冰涼的小手從他手掌心抽離，任由著莫語掏出匕首，任由著莫語將那冰涼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殷紅的血液從楚涼刃胸口汩汩流出，鮮紅色的液體浸濕了暗紅色的官服。

莫語不曉得，為何楚涼刃不躲開她的進攻，為何楚涼刃要用這樣悲傷而又柔情的眼神看着她。

好累……

楚涼刃的胸膛太硬，骨頭太多，莫語想，她刺不動了……人生不過如此，死了也好，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御醫！傳御醫！」莫語臨死前最後一刻，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楚涼刃在她耳邊的咆哮聲……

「愛卿節哀，人死不能復生。」皇帝在一旁，離楚涼刃遠遠地，生怕這隻紅了眼的獅子發了瘋咬他一口。

血一滴一滴，從楚涼刃身上滴到地上。楚涼刃絲毫不覺疼痛，抱起渾身冰冷的莫語，大步流星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