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望月台舊事

客宿別家，三姐妹俱不敢懈怠，天還未亮就早早醒來，在獨立的小院里做做早練。

沒過多久，小院外傳來僕人們幹活的聲音。有人掃著清晨的落葉，有人劈柴打水，更有咚咚咚的剁菜聲。屋頂黑黑的廚房升起裊裊炊煙，飄飄悠悠往天空而去。

有侍女前來傳話，請三位客人辰時一刻前去廳上用膳。

三姐妹謝過傳話人，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休息。

院子門口有人影忽隱忽現的，凌冰與葉雪瞭然於心。接著紫暖風也發現了，一回頭正撞上那小姑娘探出小腦袋。小姑娘見紫暖風回頭，又立即縮至門后。

紫暖風見她那般害羞，識趣地轉回來，悄悄忍著笑意。

果然，沒一會兒那小姑娘又探首觀望。三姐妹只裝作沒發覺，聊起家常來。

聊著聊著，紫暖風忽地腦中警醒，輕聲道：「三姐四姐，說來這位小妹妹名喚什麼我們也不知道呀！」

「何止呢？」葉雪不以為然，「你沒發現我們也沒有告知自己姓名嗎？」

「啊！」紫暖風醍醐灌頂，「真的呀。」

「昨日老前輩已認出了我們，隨後我們便跟隨他們二人來到這裡，卻沒想到這些……」葉雪回想昨夜，「到了守月苑，那位夫人也未曾問我們姓名，想來或許這守台一族並不拘俗禮。」

「是這樣？」紫暖風略有疑惑，她原聽聞守台一族如異族人，並不怎麼參與城中事務，行事作風稍有特立獨行。可如今看來守月苑與尋常人家的院子並無大異，且傳聞中低調無華的守台一族也是用僕人的。

「守台一族如今人數有上百人，都居住在這望月台四周。但只有承繼守台的主事人——望月人居住在守月苑中。守台一族一向靜悄悄的，關於他們的記錄也少。」葉雪壓低聲音，心中也頗為好奇。

看著兩位妹妹都疑惑，凌冰也思索起來。守台一族族姓為「澹臺」，是十分少見的姓氏。傳說第一代守台人名為「澹臺月」，乃是女子。那時望月台建成尚且只有不到百年，為皇帝所看重，將之視為向月神禱告的最佳之處。澹臺月的兄長澹臺陽被派遣到望月城當城主，與兄長相依為命的澹臺月便也來到瞭望月城。因著自己名字與望月台相似，澹臺月對望月台分外上心。

閑暇時，澹臺月常在望月台遊走。傍晚星空燦爛、明月光輝之時，澹臺月更是設座於望月台之上為百姓講故事，那是一城人最其樂融融的時候。

澹臺月常著月白衣裳，臂間挽著長披帛，緞帶系發，飄逸如仙姑。又因其性情柔善，為百姓稱道，於是有了「望月謫仙」的美稱。

不知為何，澹臺月有著清靈姿容，卻到了三十歲仍未出嫁。

澹臺陽在望月城做了十多年的城主，澹臺月便夜伴著兄長在望月城待了十多年。

這來歷成謎的兩兄妹就這樣待在望月城，為望月城帶來了與眾不同的清平風氣。

可惜好景不長。那時已是那個朝代的末年，國家漸漸動蕩起來。

望月台受當時的皇室看重，自然也成了動亂分子的目標。

澹臺陽憑著文武雙全的才能死死抵抗，誓要維護望月城的一片清平。而視望月台為畢生聖地的澹臺月，也誓要維護望月台的純凈。

朝中形式詭譎莫測，望月城竟成了孤立無援之地。

眼看著城門將被攻破，城中百姓也疏散殆盡。

兩兄妹卻不願意拋下望月城與望月台。

昔日只在望月台上撫琴的澹臺月，那夜將琴交給了澹臺陽。映著光輝明月，於望月台上翩躚一舞，絕美傾城。靈動飄逸的澹臺月仿若真的不是凡間人。

第二日，澹臺陽和留下的將士於城門口浴血奮戰，澹臺月獨坐望月台之上撫琴助陣。

血染盡盔甲，澹臺陽撐著來到望月台，倒在瞭望月台之下。

而逼至望月台的敵軍，聽著漸如魔音天障的琴音，一時不敢上前。

琴音激亢昂然，如峽谷瀑布，傾流而下。直至，一弦斷裂，萬物俱寂。

澹臺月自刎於高台。

原以為一代傳說就此終了。卻不料後來新朝建立，望月台出現了一位老人。鬍子花白，穿著一件帶斗篷的黑袍，日日徘徊在望月台。

有人問其來路姓名，那人只答姓澹臺，算是本地人。後來那老人的兒女也搬來此處，眾人才知他就是澹臺唯，當年澹臺城主的義子。

由此，澹臺唯一家在望月台旁邊住下，建了「守月苑」。

聽聞澹臺唯原本是澹臺陽家族裡的一名孤子，被澹臺兄妹帶著撫養。

從前收下的小兒，後來延續著父輩的執念。

來歷成謎的澹臺一族，驚為天人的前人傳說，到了如今俱是過往了。

如今的望月老人是唯一一位「百歲望月老人」，名澹臺綦。

凌冰三人的祖父曾來到望月城，與澹臺綦相談頗久，由此難得有些交情。

忽聽得門外有人小聲說話，幾人望去，只見侍女陪同小女孩進來。

小女孩清脆的聲音顫顫抖抖，「姐姐們，吃早飯了，我娘讓我來帶你們過去。」

「謝謝~」葉雪親和笑言，「藍衣的這位姐姐是凌冰姐姐，粉衣的姐姐是紫暖風姐姐，而我是葉雪。」說著將手上拿的摺扇遞於她，「這是送你的禮物~」

小女孩顯然很吃驚，微微張了嘴，隨後低下頭，聲音如蚊子細小，「謝謝。」

「對了，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呢？」

「澹臺雲。」

竟是雲？葉雪倒是有些意外，這不是與傳說中的澹臺陽、澹臺月對上了嗎？按理說，這是風雲雨雪的字最容易被用了。

「小雲兒！」葉雪俏皮一笑，「你正像一朵綿綿柔柔的小雲兒呢！」

這下小姑娘更驚訝了，靈澈的眸子盯著葉雪，細聲道：「小雲兒就是我的小名。」

「可巧了！」葉雪輕輕拍手，「我這扇子里的圖也有祥雲圖案呢！」

澹臺雲雙手握著摺扇，尚未打開看，聽葉雪這麼說，便小心翼翼打開摺扇，果然上方几片祥雲，下方是清秀山水，看得澹臺雲低頭一笑。

三人跟著小雲兒來到正廳。

澹臺夫人正在親自布置飯菜，老人還沒有來。

澹臺夫人便喚澹臺雲去接老爺子。

澹臺雲揮揮手中摺扇，向葉雪笑笑，歡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