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顧明月醒來時，只覺得全身都痛極了。她艱難地起身，想要伸手去拉床帳，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被厚厚地包紮了起來，儘管還隔着一層紗布，但是當她想要用力時，手腕還是傳來了一陣鈍痛。
「顧小姐，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哪裏痛嗎？」有人幫她拉開了床帳，帳子外透進來明亮的光線，刺得顧明月有些看不清，她下意識地抬手去擋，卻發現兩隻手腕怎麼也抬不起來。她震驚地轉頭看向那人，卻發現那人原來是穀雨。
「顧小姐，醫生說您的手要好好休養，這段時間不能用力，有什麼事您吩咐我去做就好了。」穀雨見顧明月這副樣子，不由得替她感到難受。主子的計劃終是成了，可是顧小姐卻......
「周其林的屍首，還能找到嗎？」慢慢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一切，顧明月第一個想問的問題便是關於周其林，那場爆炸的場景她一點都不想去回憶，她終於還是沒能保住周其林的命，現在便只能想着能不能將他好好安葬。她似乎睡了太久，聲音有些沙啞，只是她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一心要知道周其林的後事安排得如何。
「三少爺...」穀雨有些為難，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顧小姐三少爺已經在那場爆炸中被炸成了碎片，和轎車的殘骸一起落到路旁的田裏，怕是註定要屍骨無存。
「我已經派人去...收集其林的屍首，務必要讓其林完整地下葬。」周其林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他示意穀雨出去，自己坐在顧明月床邊，輕輕抓住顧明月的手慢慢摩挲。
顧明月想要抽手卻完全使不上力，她懷疑地看着周其山，目光里滿是戒備，「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以我作餌，讓周其海忍不住先露出破綻，對嗎。」從看到誠一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什麼，現在醒來再在腦子裏把事情經過捋了一遍，終於讓她猜到了大概的計劃。
周其山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看一眼顧明月，只是這個動作的意思卻早已不言而喻。
顧明月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從雲頂跌落，沉到了萬劫不復的谷底，她表情獃滯，一片沉默，腦子裏卻瞬間響起了很多人的聲音。有嘲笑的聲音對她說，看啊顧明月，一切只不過是你自作多情；有憤怒的聲音和她說，為什麼在屋子着火時不趁機殺了他，你忘了澠州的仇了嗎？還有猶豫的聲音和她說，讓他解釋，或許他也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只是這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氣短，彷彿自己都不相信一般。
「周其山，你看我。」顧明月很想把他的頭抬起來，無奈現在兩隻手腕實在是使不上力，她只能用一種命令的語氣強迫周其山看着她。終於，周其山也如她所願抬起了頭，他臉上浮着幾個明顯的巴掌印，嘴角滿是青色鬍渣，看起來頹廢極了。想來是周麓昌已經猜到了事情經過，但是也奈何他不得，於是便狠狠地給了他幾巴掌以泄憤。
「手還痛嗎。」周其山沒有給顧明月率先發問的機會，他依然握著顧明月的手，眼睛卻一直盯着顧明月不肯再移開，彷彿移開了顧明月就會馬上消失在他面前一樣。
「周其林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顧明月沒有理會周其山的問話，直覺告訴她周其林的死一定和周其山脫不了關係，可是周其林也的確是死在那場她和陳深策劃好的爆炸里，周其山對於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應該不知情才對。
「其林的死，我也很意外。」周其山注視着顧明月的眼睛，目光里滿是誠懇，「我會好好安葬他。」
「你走吧，我累了，想要休息。」顧明月不想再聽，打斷了周其山，她已經不知道周其山的哪一句話可以相信，哪一句又不能相信，只想先離他遠遠的。
周其山不再說話，他站起身，伸手想要拍拍顧明月的頭，卻被她輕輕躲開，一時間，周其山的手停在半空中顯得有些尷尬，「你好好休養，過幾日我再來看你。」那隻手終於還是不甘地握成了拳，慢慢地放了下去。
出了門，穀雨和誠一早已在外等候，周其山剛剛臉上對顧明月的溫柔瞬間散盡，又佈滿了往日的威嚴，「好好照顧她，要是讓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周其山沒有多言，但卻讓誠一和穀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穀雨走進屋子，卻發現顧明月並沒有睡着，反而打直了腰桿靠在床頭，顯然是在思索什麼。穀雨心裏一沉，連忙走上前，「顧小姐，醫生說您要多多修養，不要再費心神。」
顧明月看了她一眼，彷彿已經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穀雨，你還欠我一條命。」這話聽起來有些咄咄逼人，但是卻也是事實，逃跑時若不是顧明月捨棄自己，引開周其海的人，只怕穀雨現在也早已成了一縷冤魂。
穀雨心中暗叫不好，自己欠顧小姐一條命不假，如今顧小姐便打定主意想要這救命之恩逼迫她說出主子的計劃。只是如果自己真的說了，顧小姐和主子一定會反目成仇，到時候主子也必然不會放過自己。想到這兒，她定了定神，跪了下來，「顧小姐，您只要知道主子也是無可奈何，他命令我一定要精心侍奉您，就已經說明了您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顧明月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大笑了出來，只是這笑容偏偏聽不出一絲的開心，「地位？」顧明月看着穀雨，聲音逐漸平靜，「穀雨，我不求你能把一切都告訴我，只求你幫我瞞着周其山做一件事，這件事做完我們就此兩清。」
穀雨有些為難，顧小姐要她做的事在她看來就等於叛主，只是自己剛才已經拒絕了顧小姐一次，這一次實在是想不出理由拒絕。
顧明月其實已經猜到了穀雨所想，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穀雨對周其山忠心耿耿，必然不會告訴她周其山的計劃，可是她還是提出了這個要求，穀雨拒絕之後便不好再拒絕她第二個請求。和穀雨相處一段日子，她十分了解穀雨的為人，忠心不二，但是又帶着些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江湖氣，何況她曾經救了穀雨的命，這第二個請求，她算準了穀雨一定會答應。
果然，半晌之後，穀雨下定了決心，「顧小姐，我答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