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羅剎海

羅剎海，說是海，實則只有江河的大小，江對岸便是燭龍界人最為痛恨的「偽君子」聚集地——東極十八劍宗。

幾大劍宗的氣勢非凡、高聳入雲的宗主大殿隱約可見，不同於燭龍界形狀詭譎的建築風格，劍宗彷彿天生有一種高人一等的倨傲姿態。

作為溯沐大陸上勢同水火兩大勢力的間隔地帶，最不乏的即是衝突爭鬥，這裏鮮少有普通修士居住，或者說能夠順利活下來的修士並不多。

而能在這裏「安居樂業」的只有兩類人，一既不屬於燭龍界，也不屬於劍宗的流亡者；二便是窮兇惡極的劫匪，凡是想要跨過這羅剎海的人必須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韓煊從上空飛過，血棺緊隨其後，若從地面抬頭望去，便如同一道燃燒的紅色流星劃過。

不過，在這個任何古怪的事都不足為奇的地方，此時街上沒有一個人抬頭去追蹤這抹奇特的身影。

血棺躁動不安，發出低沉的撞擊聲，似乎在催促韓煊快把這群麻木不仁的傢伙殺了，化作自己的養料。

可是，韓煊並沒有出手的意思，猩紅的瞳眸像在追尋某物。

「兄弟們，準備好傢夥，又有酈都的傻子給咱們送吃送喝來了！」

地面上，一群模樣兇狠、肌肉遒勁的修士聚集在一家破落的酒肆中，周圍全是打碎的酒罈子和灑落的酒水。

「喝完了就快滾！」看樣子像是酒肆老闆的老頭罵罵咧咧從鋪子裏走出來，甩着手中的臟毛巾，作勢要將這群惡漢給趕走。

領頭，一個赤果著上身，手中拿着雙刀的修士一刀劈裂了正坐着的木桌，喝道，「史老頭，老子在這裏喝酒是給你面子，別他媽得寸進尺了，真以為老子不敢把你給殺了？」

「殺了我，臭小子，往後別想再喝這溯沐大陸上只此一家的虎蛇酒！」老頭硬氣道。

不知是酒喝的，還是氣的，領頭的臉漲紅，鼻孔直噴熱氣，將雙刀從嵌入木桌的縫隙里拔出來，道，「老子懶得和你一般見識！」

說完，一群人咋咋呼呼地走了。

「一幫不知輕重的王八羔子！」老頭一邊罵一邊將倒地的桌椅給擺正，將砸碎的酒罈碼到牆角。

別看他現在只是一個糟老頭子，即便是罵人也得停下喘兩口氣，早五六十年前也是這羅剎海上有名的盜匪，但凡過路船隻都必須留下買路錢，死在手下的人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個。

不過，現在他只是個普通的糟老頭子，或者比普通的還要差勁一點，等到風一吹天冷些老寒腿便會犯病，不得不躲在屋內避寒，有時喝水稍快些，也會嗆到。

若不是釀的一手好酒，在這全是虎狼之輩的羅剎海哪活得到今天？

「什麼玩意？」老頭感覺眼前一花，似乎像是一陣風吹過，可等他回過神來，發覺已有一人坐在了跟前。

沖眼一看，是個陌生的年輕人，等等，似乎也不年輕了，不然如此年輕的臉，為何會有一頭這般醒目的白髮？

「你是什麼人？」老頭警惕道。

男人沒說話，紅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某處，看得老頭心中發毛。

並且，他身旁還有一個透著古怪，像是個火爐的小方盒，圍着自己不安分地飛來飛去。

「酒。」男人終於出聲道。

「嗨呀，原來公子是來喝酒的，老僕這就把酒端來。」老頭歡欣道，不知為何心中突然鬆了一口大氣，連忙取出最好的虎蛇酒。

這一小罈子可是自己珍藏了快十年的佳釀，那日突發靈感，妙手天成，此後自認再也釀不出如此完美的酒了。

酒已端到了韓煊面前。

見男人端起酒杯，老頭突然想不通為何自己要用最好的佳釀去招待一個不明來歷的陌生人，這可是一直以來自己視作比生命還重要的寶貝啊！

就是方才那幫撒潑的小兔崽子，以前問自己討了無數次這酒，自己咬着牙也沒答應，甚至連這個念頭都沒動過。

男人喝酒的姿勢，遠不如他的外貌那般文雅，彷彿不會品酒的莊稼漢，拿起便倒頭飲去，不像是在喝酒，更像在用酒單純地洗刷咽喉。

虎蛇酒本加了許多壯補之品，又存放整整十年，早已濃縮成了一滴抵十滴百滴的精華。

一滴便使人恍惚欲醉，更別提這般」牛飲「了。

老頭忍不住偷偷多看兩眼韓煊的臉，只可惜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甚至連一丁點醉意也不見。

真是個怪人。

血棺懸浮在老頭身邊，表現得饒有興緻。

近幾日吞噬了比過去一年還多的修士人數，倘若這血棺也有靈魂，必定會感到心滿意足，然而，這是個只知吞噬、慾望無窮的死物，永遠不知滿足。

儘管修為大不如從前，但任何人到了生死關頭，五官都會變得異常靈敏。

老頭猛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脅，只見血棺上的黑色鎖鏈開始松解，棺蓋緩緩滑動，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細縫。

這裏面一定是地獄吧！

老頭慌忙向後退避，可同時也感受到來自血棺的莫名強大吸引力，甚至還隱約看見從裏面爬出來的惡魂。

所有人堅信自己在死亡降臨的那一剎那，可以保持從容和風度，然而，這只是極少部分人的特權，絕大多數表現得比遠比自己想像中狼狽。

老頭怯懦地閉上眼，自知這一次怕是必死無疑了。

然而，預料中的死亡未如期而至，甚至連一絲皮肉傷都沒有，等他驚奇得睜開眼，韓煊的身影已經走遠了，那要吃人的血棺也安分地緊隨其後。

桌上的虎蛇酒酒罈已經空了，老頭臉上忍不住露出劫後餘生的狂喜。

是啊，這酒確實比生命還重要。

……

心中的暴虐已經平息不少，但韓煊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尋找什麼東西，似乎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

酈都是劍宗中最出名最繁華的城池，在那裏，修士的勢力或許不是最強的，但錢財一定是全天下最多的。

將酈都出產的精巧商品販賣到燭龍界，可以賺得一大筆錢，雖然冒着風險，但富貴險中求，沒有商人會拒絕這樣發財的機會。

再說有來自劍宗的強大修士保駕護航，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附近可能有劫匪襲擊船隻，全員戒備！你們只管保護好貨物，本公子一人迎戰足矣！」站在甲板上，一身白衣束著髮髻的年輕男人胸有成竹道。

他是孟山宗如今最風光的年輕一代弟子，自從離鈞下落不明后，他便成了首席大弟子。

孟山宗的腹地正位於酈都，有現任劍宗名士保駕護航，眾人大笑着應承附和，心中輕鬆極了。

「千秋，將本公子的飛雪劍拿來。」男子眼中掩藏不住得意自滿，對着雙腳被吊著鉛球的柔弱女子指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