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回:雨夜統領破奇雨,院房雙星獲奇蜂

八十九回:雨夜統領破奇雨,院房雙星獲奇蜂

此地春夜有雨前會顯得有些悶。四周吹起了小風,雲層將被雨撐破。雨滴從山的一側灑了過來,院場外的軍士們立刻找了避雨的蓑衣、斗笠與白楊。白楊看着天邊陰雲愣了一會兒,軍士們與其多言語了兩聲,方才回過神來。

白楊穿上蓑衣,望了一眼此刻在院場外雨棚中的軍士——方才他聽到了周邊有些細微的響動,這個響動似細鈴微動。周圍房屋除司空氏所居外均已無人居住,房屋門樑上,門柱旁也未系有細鈴,為何會有這般響動。眼下時節,白楊知曉不可放過任何一絲響動,故方才其在思索聲響從何而來。

雨勢不大,想來不到兩刻便會止住。白楊剛欲下山,便覺有東西擦著臉頰而過。轉過頭來,月色已暗,白楊分辨不出方才從前方而來的究竟是何物,可分明其臉頰上有物件劃過。白楊帶了斗笠,若是有潲雨,不會徑直滑過臉頰而沖向其後方——白楊頓覺不妙,大喊一聲,「不好——」

司空氏的房門被一劍劃開——白楊一劍揚起護住此刻在書案上這書寫的司空氏,劍鋒下落下了雨滴,四周沒了動靜。司空氏抬頭望見白楊,被方才的大動靜嚇得不知如何開口。只見此刻外頭的雨似乎在向裏屋涌動,似乎有什麼物件扛着雨滴向前奔涌而來。白楊雙瞳瞪大,外邊的雨中衝進了一波雨滴,窗戶也被雨滴湧進。司空氏見狀立馬去床邊護住已經睡着的兩個女兒。

白楊起劍一陣旋砍,那些霧狀雨滴以藤形在其周圍晃動,白楊道:「夫人快帶孩子出門——」

司空氏慌忙地抱起了二女兒,叫醒了大女兒,連抱帶牽跑出門去,雨勢小了一些,其想讓院場外的軍士們上前助白楊解圍,可誰知跑到院場外卻看到那幾個軍士已倒在了雨中,沒了生氣。雨中又響起了細鈴聲,雨中又傳出了響動,道:「司空曉月,你乃我天道中人,為何要行叛逆天道之事——」

司空曉月環顧四周未有見人,可這聲響必是在不遠處的人所發出,司空曉月聞聲便知此人是誰,道:「馮莊主,你知曉我夫妻二人為何來此。如今我喪了丈夫,只想護住兩個女兒。我丈夫應允過我在黔東南做完此事,生下孩子便不再管天道中事而退隱江湖。我孤兒寡母只想在這世間存活,馮莊主為何苦苦相逼?」

「你丈夫的應允豈能作數?你與你丈夫俱為天道中人。若非天道,你夫妻二人早已命喪惡商之手,還如何能生兒育女?如今你卻要將天道一眾盡皆出賣,是何居心?」馮嶺的聲音仍在四周轉動,可依舊未有獻身。

司空曉月看到房屋內的白楊已衝到院場外,雨勢已漸停。只見白楊臉頰上有些血跡,而周遭的聲音不再起。白楊喘著粗氣問道:「夫人,方才外邊是何聲響?夫人在與誰言語?」

司空曉月將方才周圍馮嶺與其所說的話告知白楊。白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送夫人前往靈堂,那裏有我大內人守護,可護得夫人與孩子周全。」言罷,白楊便領着司空曉月母女三人前往靈堂。

路上淅淅瀝瀝又下起了雨,白楊走路時感覺有些難呼吸,肩頸部都覺發緊,可心中想着將司空曉月母女三人送往靈堂緊要,便無暇顧及其身體強運內力頂住身子。少時,白楊將其母女三人送到峒寨宗祠中。司北正為靜江王守靈,見白楊與司空曉月母女進了宗祠,便上前問詢,道:「白統領深夜至此......」司北與幾個內侍官看到司空曉月便又止住了話語。

白楊道:「天道中人還未走,就在方才......」還未說完,白楊頓覺眼前一黑,昏倒過去。司北立馬攙扶住了白楊,與周圍內侍官道:「快去山下叫統領們上山——讓峒寨人拿些葯過來——」

內侍官們有些疑惑道:「大人想叫那些鄉民拿些什麼葯。」

司北摸了摸白楊的額頭,順勢搭了脈,便道:「拿些退燒清熱藥材,還有外傷消腫的藥材也一併拿來。爾等去山下要當心莫被天道餘孽捉了去......罷了,叫醒令狐城,讓他在此守靈,我帶着山上的幾個侍衛軍下山去——」

司北跨了腰刀,整理了衣衫正要出門去,又對司空曉月道:「這宗祠的房間不多,只有兩間住人的,都住我大內的人。二樓空房原供奉峒寨先祖,眼下他們已將其先祖牌位暫時移出了宗祠,你母女三人可到二樓歇息。」

說罷,司北便出了門,令狐城等幾個侍衛軍從房間中出來,內侍官上來言語后令狐城也知曉是何事,便讓侍衛軍跟着司北出了宗祠。司空曉月望了一眼靜江王的靈柩,一言不髮帶着兩個女兒便上了樓房歇息。

夜裏的雨下了兩陣,快到破曉雲才散開。清早,白楊睜開眼,床旁坐着昏昏欲睡的蒯正平,白楊開口覺得有些口乾,咳嗽了兩聲,道:「蒯兄——」

蒯正平清醒了,看到白楊已醒,便道:「白統領果真生得一副好身子,今日竟可清醒。」白楊道:「我此刻覺得有些渴,想喝些水解渴。」

「白統領還不能喝水,想來還得再過一刻。」蒯正平道。

白楊因不能喝水自也不想多說話,蒯正平知曉白楊心思,便道:「白統領昨日是中了蜂毒,后脖頸與鎖骨處都有蜂蜇痕迹。天下蜂毒,解法均是大同小異,大內這些年也研製了許多解蜂毒的法子。昨日我按方子抓藥,為統領解毒,不過統領中毒有些深,又因強行運功使得內傷加重,這才使得蜂毒在身子中難以拔出。白統領醒來時藥效餘威尚存,若是此時喝水便沖淡了藥效,難以根蜂毒。」

白楊抬頭望向門外,蒯正平知曉了白楊心思,便繼續道:「聞得那婦人言,院場外的軍士們皆已倒地。此刻蒲統領、段干統領都去了那裏查驗,白統領靜養便是。少時蒲統領會回來的,郭統領與李統領還在山下府衙內,今早有前方斥候傳報,縣城大小官員約莫申時便可到此處。」

白楊點了點頭,這才放心躺下。屋外靈堂內,司空曉月懷裏抱着睡着的二女兒,大女兒正坐在地下把玩著布娃娃。靈堂內令狐城在靜江王棺前添了新香,又換了供果糕點和菜品。司空曉月大女兒此刻想上貢桌前去拿貢品,被令狐城一腳踢倒。

令狐城瞪了一眼那孩子,便回到靈前繼續守靈。大女兒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司空曉月見狀立馬過去,一手將哭泣的大女兒攬入懷中。又因二女兒此刻在司空曉月懷中,使得其有些手忙腳亂。聞得哭聲,蒯正平出了房門,見狀便上前道:「夫人,靈堂內不是玩耍之地,還請夫人去樓上歇息。」

司空曉月安撫著哭泣的大女兒,未有理會蒯正平。令狐城起身,道:「你這婦人竟如此不識規矩,為護得你周全,白統領受爾等天道蜂毒所傷。你丈夫害死靜江王,你在靈堂之上,未添一炷香,未磕一個頭。竟還如此輕慢,簡直毫無品行教養——」

「那大人即可處死我母女三人,以此來祭王爺便好。」司空曉月道。

令狐城道:「你......你這婦人不可救藥,看我今日用爾頭祭王爺——」說罷,令狐城拔出腰間匕首,正要上前便被蒯正平止住。蒯正平道:「令狐兄不可,白統領為知曉天道秘密,為護得夫人周全才被遭了災。若你殺了夫人,天道之事便永成迷局,白統領所做一切便付諸東流,王爺則更不能瞑目。」

如此這般,令狐城才住手,沒好氣地回到了靈柩旁守靈。蒯正平道:「夫人昨日未寫好天道之事,若今日在此不便書寫,可到白統領房內告知白統領。」

大女兒此刻止住了哭聲,但仍抱着司空曉月不肯撒手。司空曉月懷中抱着二女兒,仍未有理會蒯正平。蒯正平道:「夫人若是此刻因孩子之事不想與我等言語,可先到樓上安撫好孩子之後再作打算。」

司空曉月抱起牽起大女兒的手,懷中抱着二女兒上樓。見那母女三人進了屋,令狐城道:「逆賊餘孽果真只配作逆賊,絲毫不懂禮數,滿肚的壞心。」說罷,自己便上靈柩前向靜江王靈位叩首,隨後便又跪在靈柩旁為靜江王守靈。

蒯正平往樓上望了一眼,自也不說話回到房中照看白楊。

卻說蒲沐等人在昨夜司空曉月所住宅院查驗,司北道:「昨夜白統領剛到時,便說天道中人未有離開,可之後白統領便昏迷了。此處有軍士把守,可昨夜也被天道逆賊襲擊而亡。難不成這峒寨還有天道逆賊在藏身,這幫逆賊還未撤出峒寨?」

段干詭風環視四周,又在那幾名軍士喪命處蹲下查探周遭的土地,周圍儘是些雜草。昨夜雨不大,今日天晴此刻土地已不再濕潤,漸漸幹起來。蒲沐去到了房間內查探,段干詭風則仍在雨棚里蹲著,因有雨棚故此地的草並非像周邊的草一般還有些許濕潤。

段干詭風帶着鹿皮手套雙手探地,昨夜在查驗屍體的時候其察覺到軍士們屍體的足部有些划痕,這些划痕甚是奇怪——若說是這幾日與天道爭鬥時在東陵山或是其他山林中與天道打鬥時划傷倒是情有可原,可這些划痕是新添的。故段干詭風在查驗這周遭雜草,看是否為昨夜下雨,軍士們換馬靴時不慎被周遭的雜草划傷,以此探得些蛛絲馬跡。

「怪事,這裏的草想來根本不會划傷人。若說划傷,怎會死去的軍士們都有這些傷痕。若是蜂蟄......這怎會是蜂蟄痕迹,若說是......」段干詭風言語間右手杵地時頓覺不妥,原是這杵着地有些鬆動不似周圍,且這些土地似乎有些塌陷。段干詭風俯下身去,兩隻手扒開左右草叢,隱隱發現有土隆起。方才手下所杵正是一個小洞口。

段干詭風道:「快將這雨棚的地圍住——」

司北率侍衛軍立馬守在周圍,用幾片大油紙蓋住了雨棚下的地,隨後將油紙邊緣密封暫時封住那一片地。此時,蒲沐正從裏屋出來,在院場內蹲下身,撿起了一個小物件。段干詭風進了院場與蒲沐交談,將其方才所訪出端倪告知蒲沐。

蒲沐道:「看來昨夜不止有這些東西——」說罷,蒲沐雙手掌攤開,只見其雙掌掌心各有一隻小蟲,只見這小蟲長得通體透明,足、腹、胸皆無色,只有頭部略有泛黃。只是這兩隻小蟲皆已不是全身,一隻腹部殘缺,一隻頭部被削了半邊。

「這是......這是昨夜襲擊那婦人的蜂?」段干詭風疑惑道。

蒲沐道:「昨夜段干兄言白兄所中之毒為蜂毒,今日我在堂屋內發現了這些小蟲子,在院場內約莫也散落着。這些小蟲想來是昨夜來襲的蜂,只是奇怪,這天下竟有如此模樣的蜂。通體透亮,不細看恐都不能在地上找到,且怎都不見其雙翅?」

段干詭風拿起一隻蜂仔細端詳,手裏這隻被削掉了半邊,其從剖面看去竟也是通體透明。段干詭風順着那蜂半邊摸下去覺得其尾部已無刺。「這蜂尾部的針並不能再長,其並不是殺人蜂,那昨日那些死去的軍士想來不是因蜂毒而死,是另有原因。」

蒲沐與段干詭風一同走到雨棚處,「段干兄是懷疑這土地中還有毒物,軍士們是被這些毒物所害?」

「昨夜有雨,軍士們在雨棚處換了靴子。我曾懷疑軍士們腳上的傷是被這些雜草划傷,可今日一看,這些雜草不足以划傷軍士們的腳。那些划痕是新添的,想來就是昨日的傷痕。且軍士們腳部都有划痕,又怎會都是被草划傷?」段干詭風道。

隨後段干詭風將方才在雨棚所探到細節與蒲沐詳說了一番,蒲沐道:「這裏難不成還藏着東西?這天道如此神通廣大?昨天夜裏他們竟無一人來此,僅靠一些毒物便傷了我朝軍士,連白兄也差點命喪其手?」

「那蜂確實奇怪,若不是殺人蜂,寥寥幾隻攻擊白兄,以白兄的功力就算被蟄到,運功調息也能復原。昨夜來的蜂,恐數量驚人啊。」段干詭風道。

蒲沐疑惑,道:「奇怪,若是數量驚人,為何軍士們屍體上未有太多蜂的蟄痕?」

「這也是疑惑之處,不如這般,我等先讓侍衛們在此收集這類蜂蟲。讓侍衛們收集蜂蟲后做下記錄,或是將堂屋地上的,房屋房檐上的,還有場院,院門外街道上的蜂蟲各自收好,畫地歸攏。我等先去靈堂內問下白兄或是那婦人,之後再來此地。」段干詭風道。

蒲沐也覺得妥當,便交待了司北讓侍衛兵在此地搜查蜂蟲的殘屍,二人一同回了宗祠靈堂內。白楊還躺在床榻內,此刻已能進水米,用過午飯後其感覺身子還是有些乏力,有些困頓便又睡去。

蒲沐在窗外看到白楊此刻正在歇息,便叫來了正在守靈的蒯正平與令狐城,問道:「白兄身體如何,可有恢復?」

蒯正平道:「蒲統領,白統領內力渾厚,身子板也硬實。只是昨夜強運內力導致蜂毒侵入臟腑,故才需些時日恢復。」

「來這黔東南一趟,讓我等大內損兵折將,傷痕纍纍。如今仍是一團迷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蒲沐摸著自己的左肩窩道。

段干詭風環顧四周未有看到司空曉月,便問道:「那婦人去了哪裏?」

「那婦人與兩個孩子都在樓上,我本與她言語,讓其與白統領將天道之事細說,可誰想竟轉頭一上閣樓便再也不下來。這是我與我大內抗爭,恨我大內殺了她丈夫。」蒯正平道。

「他丈夫乃朝廷叛逆,且害了靜江王爺,依律她都免不了一死。若是皇上派了欽差前來,恐她一家都難逃死罪,如今不想着戴罪立功,還想着在此揚威。絲毫不為她那兩個女兒着想......」令狐城還在言語,蒲沐便直接去了樓上。

段干詭風示意令狐城莫要再言語,隨後道:「蒯兄、令狐兄昨夜守了一夜,先去房舍里歇息一會兒,此處守靈由我來便好。」

令狐城、蒯正平二人聞得此言,便也拜謝段干詭風後去了房舍中歇息。只說此刻蒲沐到了閣樓上,輕扣房門后,道:「夫人,大內統領求見,有要事與夫人相商。」

「大人若是提審,犯婦自可與大人一同去公堂,不勞大人言語中如此客氣。」司空曉月隔門與蒲沐言語道。

蒲沐道:「若是夫人不方便,或是只想將天道之事告訴我大內中的一人,我自也不打擾夫人。只是夫人還需考慮兩個孩子的安危,若是再怠慢些時日,恐難救夫人千金了。」

與之前白楊上房門與其交談一般,聽到女兒二字,門便立馬打開了。司空曉月道:「天道之事,可取紙筆我寫予爾等,之後爾等便放了我孤兒寡母。」

「昨夜之事夫人難道忘了?若我等放了夫人,夫人一家必遭天道毒手,此刻夫人在此乃是上策。只是過幾日朝廷欽差來此,若是依律辦事,或是奉皇命而行,恐你母女三人仍舊不能保命。眼下只有一策,就是夫人先不寫天道之事,如此欽差就算奉了皇命,我等也可為夫人求情,說夫人肯棄暗投明,而告知天道之事,如此為全殲天道,朝廷欽差自也不會為難。夫人的罪責會到我等回京之後與聖上商議后減輕。可若夫人兩個女兒在此,也會有諸多不便。一來,天道餘孽還未走;二來,朝中若有人進讒言,說出了夫人兩個女兒蹤跡,夫人屆時若是坐了牢,兩個女兒便要入我朝伏龍寺,將來怕是要作了宮女,今後恐不能再與夫人團聚。這夫人恐也不想看到。」蒲沐道。

司空曉月忍不住問道:「那大人有何打算?」

「這峒寨還有些人家,我等先將夫人的兩個女兒送去峒寨鄉民家中撫養,而後欽差來時我等告知欽差夫人的兩個女兒已在我等與天道鬥爭中喪了命。如此便可躲過朝廷追究,隨後我等清剿了此處的天道賊匪后,再派人接夫人千金回京。」蒲沐道。

「大人為何如此為我孩子着想?」司空曉月道。

蒲沐道:「不是為夫人,而是為我大內,我不想再折了一個好人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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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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